【群像】井底点灯·外一篇·折枝（十三）
（十三）
命定之人
是夜，皇帝在雅室传见了蓝曦臣和蓝忘机。
“淑猗和芳猷私自逃走，确实是朕教女无方，宠坏了她们。”
皇帝如是道。双璧并未作声，静静洗耳恭听。
“不瞒你们，朕这两个女儿在你们送落胎泉水来宫中时，便对你们一见倾心。朕身为人父，也想成全自己的女儿，所以那道圣旨的确本是有意将她们赐婚给你们二人。不过谁知后来怎么回事，她俩才来了姑苏几天，居然就转了性子，说什么也不嫁了，而且还临阵脱逃，大失皇家颜面。可朕也很想知道，朕的女儿，到底缘何突然有此骤变。”
皇帝探究的目光在双璧之间来回逡巡了一番，似乎想从他们的表情里找出什么不同寻常的蛛丝马迹，以此佐证已有的猜想。只不过，蓝曦臣和蓝忘机，一个笑意温煦，一个淡然冷定，八风不动得根本什么异常也看不出来。皇帝眯了眯眼，又道：“而且，公主突然失踪，姑苏蓝氏非但没有即刻上报于朕寻人，反倒立时找了两个人来顶替，还接了朕赐婚的如意，这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如何，你们两位，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他们事先并非不曾料到，宴上发生的一切，想不引起皇帝或者其他人的猜忌和怀疑，是绝对不可能的，因此一点都不意外。
蓝曦臣不紧不慢地道：“我等已接了陛下的赐婚如意，难道陛下要在此时收回成命，罔顾天下人攸攸之口吗？”
皇帝揉着额角，幽幽道：“朕原以为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见得多了，别处的权谋心计都肤浅入不得眼，谁曾想尔等玄门世家，却也非等闲之辈。拿天下人攸攸之口来堵朕的口，叫朕不能出尔反尔，赐婚不成还有口难言，只能默许。”
蓝忘机神情肃然，一字一句道：“一言既出，便不应反悔，既为天子，更当如此。”
皇帝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数百年来，朝廷与玄门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朕既然敢有所动作，难道还畏惧无知百姓攸攸之口？若让人知道你姑苏蓝氏蒙骗于朕在先……”
“姑苏蓝氏并未蒙骗陛下或是任何人。”
蓝忘机镇定道：“先祖遗训，蓝氏子弟，行事须得遵从本心，如此而已。”
蓝曦臣微微一笑，接过话头：“忘机所言不错，我等所做的一切，皆为遵从本心而已。陛下权掌天下，富有四海，需要考量的越多，一定比我们更懂得从心而行的可贵。况且，陛下若公开降罪于姑苏蓝氏，难道是要让全天下人都间接知道您的两位公主临阵逃婚之事吗？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蓝忘机淡声道：“不若各自缄口，顺水推舟，将此事揭过。”
也就是说，维持现有的赐婚，再不提公主之事种种。
同时，比之前公主下降的所谓恩典，更可算是对姑苏蓝氏的示好——自然，皇帝不知道赐婚给双璧的人是谁，其实细说起来，也可以算是对兰陵金氏和云梦江氏的示好。
毕竟，皇帝女儿不愁嫁，给公主择佳婿容易，能真正拉拢到百年玄门世家的好处却并不多——谁也不缺那些金银财帛，这些名门世家所有的法器秘宝只会更加珍贵；要封地食邑也用处不大，修仙之人划分地盘也不是为了征收赋税。而双璧此举，无异于是将自己所求明明白白地摆在了皇帝面前与之交涉。
“朕给了你们想要的，那么你们能够回报给朕什么？姑苏蓝氏，玄门百家，能够就此臣服于朕，为朕驱策吗？”
蓝忘机闻言浅浅皱眉，似是想说什么，却忍住了没有开口。蓝曦臣轻轻摇头，道：“陛下要驱策我等做什么呢？若要平衡朝堂势力，我等不慕仕途，也无力为您分忧；若要征战四方，朝中一定也不乏熟知兵法的将帅之才，只会比我等更能派上用场；若是要修仙求长生……”
蓝忘机闭目片刻后睁开双眼，冷然道：“数百年来，玄门之中仅有一人修得肉身不灭。所谓修仙，不过‘道’之一字，亦得遵天道恒常，从生老病死，再无例外。”
“玄门与朝廷相安数百年，井水不犯河水。无论天子抑或庶民有难，我等玄门世家自当鼎力相助，正如此番公主身受迎阳祠之害，姑苏蓝氏送解药至皇城，绝无一字怨言。”
“逢乱必出，一视同仁。玄门行事，理应如此，”
皇帝噎了一噎，半晌冷笑道：“看来还是朕小觑了你们的胸襟。”
烛火的跳动下，雅室的院阁光影被拉得深长，双璧九分相似的面容一个平和，一个冷淡，然而其中丝毫不为所动的意味太过明显。皇帝毕竟不蠢，至此已知道想借此掌控玄门世家已是不可能了，长叹一声，末了又问道：“除此之外，朕还是很好奇，淑猗和芳猷，朕的女儿贵为金枝玉叶，品貌俱佳，你们究竟为何看不上眼呢？”
这一次，两道截然不同的声线，脱口而出的却是一模一样的答案。
“姑苏蓝氏子弟，一生只一位命定之人，同归同去，至死不渝。”
而他们，都已有了自己的那位命定之人，注定要一生倾心，永无变折。所以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不会再和其他任何人有所瓜葛了。
这边厢皇帝在雅室传见双璧的同时，客居里的两位公主也迎来了意料之外的客人。
看到金光瑶和魏无羡，联想到当初他们俩是怎么在自己面前将双璧夸得天花乱坠，差点成功骗她们嫁入姑苏蓝氏，两位公主便心有余悸，紧紧攥着彼此的手，小心翼翼地道：“你们有事吗？”
金光瑶和魏无羡脸上都惯常挂着笑，只是那笑容在公主看来，慧黠的成了狡猾，明俊的也阴暗不少，总之再不能正视。两人坐下来，纷纷诚恳地道：“听说今日两位公主受了惊吓，特地来瞧瞧，看我们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两位公主齐齐狂摇脑袋：“我们不是，我们没有，我们好得很。”
“咦，不能嫁给双璧了，公主不光不伤心，反倒好得很吗？”
芳猷公主悻悻道：“那有什么可伤心的，我们求之不得呢。”
淑猗公主拿绢子擦一擦通红的眼角：“如今我们只想回宫安稳度日，只盼不要再遇上克妻的就好。”
果然是被克妻这个名目吓怕了。
不过这下又可以再次确定，这两位公主对双璧的所谓倾心之情，不过是看脸罢了，遇到一丁点危险就转瞬即逝，实在不是一般地肤浅。
“那，既然不再嫁了，公主还留在姑苏吗？”
她俩又一起用力摇头，握着拳道：“不留了！再不留了！我们就不应该来这里……”
说到最后她们已像是又要哭了，只好打住片刻，又换了话题接着问：“公主打算何时回宫？”
两位公主异口同声地道：“父皇御驾回銮时，我们自然也会跟着一起。”
顿一顿，她们到底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道：“所以，最后跟泽芜君含光君一起接了和合如意的，到底是谁啊？”
她们这一问无心，却让金光瑶和魏无羡都险些喷了茶水。
魏无羡定一定神，一本正经地道：“公主你们看，双璧本来是要和你们赐婚的，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拿到如意，肯定和双璧非常有缘，姻缘天定，对不对？”
芳猷公主恍然点头：“哦哦，有道理。”
金光瑶接过话来，语气纯良：“而等双璧得知拿到如意的并非两位公主时，也不见他们动气悔婚，想来……或许也是对这歪打正着的赐婚对象早有恋慕之心，两位说是吗？”
淑猗公主轻抚心口：“啊……原来如此。”
“所以啊，现在想想，两位公主绝了对双璧的念头，兴许也不是件坏事。说不准他们早已有了倾心相许的命定之人，所以其他闲杂人等再替他们操心，不光无用，搞不好还成了乱点鸳鸯谱呢。”
“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两位公主雅量，有此成人之美，逃婚反倒促成双璧与命定之人的两段良缘，实在令人击节赞叹！他们两位特意嘱咐了我们，一定要亲自谢过公主成全。”
两人说着，笑容满面，同时向两位公主俯身一礼。
虽然公主本来无意，可的的确确是因为她们的不在场，才给金光瑶和魏无羡腾出了位置，接下赐婚的和合如意，从此在各种意义上，都成为了蓝氏双璧名正言顺的道侣。
姑苏蓝氏命定之人，命中注定，姻缘天定，自然也不多这一道圣旨，纶音钦定。
TBC
今天没来得及写到其它cp场合，那就只能顺延到下一章了。
顺便11.21阿凌生日应该会开始恢复那篇追凌的连载，这个坑会尽量在1.12思追生日之前填完的（我努力！
敬请期待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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