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像】井底点灯·灵犀第三十五（2）
以为我会一直平平安安甜到完结吗？
灵犀第三十五（2）
蓝玥带着小朋友们来到莲花坞的第二日，魏无羡带着金凌、蓝愿、蓝景仪几个小辈游湖爬山浪了一天，只不过没莲蓬可摘，也少有山鸡出没，大的小的都未能尽兴。午后回来时，魏无羡还在兴致勃勃地对蓝愿和金凌念叨：“以后有的是机会！”
只不过还没等到晚上，他就被喝醉了酒跑来莲花坞“提亲”的蓝忘机“抢”回了姑苏。
说起来，蓝忘机喝醉了酒，贸贸然来提亲，对于莲花坞而言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至少他带来当作聘礼的那两只山鸡当晚就作为主菜上了膳桌，被小辈们分而食之，也算是物尽其用，谁家的崽谁来喂，肥水不流外人田。晚膳后，小朋友们照例在试剑堂前的庭院里撒欢，江澄去处理公务，蓝玥便留在廊下，一边做自己的事，一边看着他们。
“……咦，这是什么？”
“黑黢黢的，好古怪。”
那边的说话声似乎不太平常，蓝玥抬头看过去，只见一群小朋友正围在庭院的角落，埋着头不知道在研究什么东西。她不明所以，站起身走过去，问道：“你们怎么了？”
外圈的几个蓝家小辈给她让开了位置，最里面，蓝愿和金凌还蹲在地上，蓝景仪指着他俩中间的地砖一角，道：“姑姑你看！”
蓝玥道：“什么？”
那是角落里一块最不起眼的铺地砖石，基本上和庭院里其它地砖一样呈现均匀的青灰色，然而却有一角的颜色格外深，沿着颜色深浅的分界线还有一道不可忽视的裂痕。浅色部分刻着和其它地砖一般无二、浑然一体的花纹，然而颜色极深的那一角却意外地光滑平整，一道纹路都没有，一看即知截然不同。蓝玥盯着那块砖石，隐约察觉到一股阴气，可这里是莲花坞仙府内部，镇宅的符篆法器无数，按说一切妖邪不能侵进，怎会有这么一块疑似染了怨气的东西在这里？
蓝愿仰起头道：“玥姑姑，刚才阿凌发现这块砖碎了一角，有点奇怪……”
金凌道：“太奇怪了！我要拿去给舅舅看！”
几个小朋友刚才发现这里奇怪时，已经用随身小木剑把这一角地砖挖松了，金凌直接伸出手去就要拿它起来。蓝玥一惊，只心想这东西来路不明，赶紧挡住金凌的手：“阿凌别碰！”以防万一，干脆自己夺了过来。
她动作前来不及细想，直接用右手徒手抓住了那块黑黢黢的砖角。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然而不过须臾功夫，触碰到砖石的指尖和手掌忽觉一阵锐痛，低头去看，只见一缕黑气飞快地绕上她手腕，钻进衣袖里，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便刺穿了她小臂内侧的旧疤痕，遁入她体内。
她右臂的旧伤在那一瞬间如数迸裂，新血翻涌。金凌和蓝愿他们都吓呆了，大叫：“小姑！”“姑姑！”
那股怨气沿着血脉流向心脏，蓝玥痛苦地挥手，叫他们别靠近她，别被怨气侵染。可越动作，自己体内的怨气便流窜得越快，突然之间，她的心脏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妖手一把攫住，蓝玥漆黑的瞳孔骤然间紧缩到如同针尖大小，身子晃了一晃，倒了下去。
蓝玥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看着行人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低头瞧了眼自己的手和身体。
好像没什么问题。手是她的手，手掌和指腹有薄茧，右手掌心也有那道剑刃穿刺而过留下的疤痕；身体也是她的身体，珍珠白的裙衫，束腰上缀着江澄送给她的银铃。一切如常，却也并不如常。
街上的行人似乎没有一个看得到她，无论是从她身边经过，还是对面走过来，都视她如无物，甚至有个人眼看撞上她的肩膀，也像是穿过空气一样，毫无知觉地擦身而过。
蓝玥茫然四顾，她不知道眼下是什么状况，甚至不知道这是哪里。在她的印象中，她有意识的上一刻还在莲花坞，金凌和蓝愿他们发现了一块带着诡异阴气的黑砖，金凌要去拿，她抢过来，一缕黑气刺进她的右手血脉，似乎是怨气侵体……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到了这里。
听路人说话的口音，仿佛还是在云梦这边。她发出了一点声音试着搭话，却没有一个人看过来，大概是真的感知不到她的存在。蓝玥冷静了一下，心想还是先想办法去莲花坞找江澄再说，然而一转身，却在相隔一条街的地方，看到了他。
她看到了江澄。
——狼狈的、落魄的、满身风尘、疲倦颓靡，十七八岁的江澄。
他一个人坐在街边的台阶上，脸色惨白得吓人，干裂的嘴唇也在渗血，他的右手紧紧握成拳，抵着心口，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虚空中的某一点。
蓝玥的呼吸瞬间凝滞了，然而腿却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朝着江澄急奔过去。她站在他面前，即便知道他多半看不到自己，可还是伸出手，在他眼前轻轻挥了挥。
果然没有反应。
蓝玥没有气馁，她在江澄身边坐了下来，叹了口气。就在这时，她听到江澄很轻很轻地念了一句：“……阿娘……父亲……”
她看见他抵在心口处的赫然是那枚紫电银戒，而江澄微微闭合的眼角，缓缓流下一滴泪来。
大概能猜到这是何时何地了——当年射日之征开始前，云梦江氏莲花坞被温晁带人问罪，江家满门几乎都被屠灭殆尽，江澄和魏无羡流亡在外，估计就是那一段。
此前蓝玥听魏无羡提过一种从魂体身上获取情报的方法，是他所独创，叫做共情，即是直接请怨灵上身，以己之身为媒介，侵入亡魂的魂魄和记忆，闻之所闻，观之所观，感之所感。然而眼下的状况明显又有所不同，她像是被抽出灵识，直接投放到了这一时空。可是，她的灵识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无须思考，她下意识地抬手抚上他的脸，明知道触碰不到，可是那滴泪落在她手背的瞬间，不知是否幻觉，她竟然感受到了一丝温度。蓝玥深吸口气，正想说话，却见江澄抬起了头，目光似乎也有了焦点。她循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是在对街买干粮的魏无羡，和江澄一样的狼狈不堪，手上肩上已经拎着背着些面饼和水果，大概是在做赶路的准备。
江澄看了魏无羡两眼，视线一移，脸色却忽然变了，立刻伏低身子奔到了街角。蓝玥赶紧跟了上去，回头一看，只见刚才江澄坐的地方正有一队身穿炎阳烈焰袍的温家修士从那巡查经过，若不是江澄发现得早躲得及时，一定会被他们发现。
可她还没来得及替他松口气，猛然想到了一件事，心脏却再度提到了嗓子眼。
魏无羡还在对街买干粮！那队温家修士只要走到街口，就一定会撞上他！
蓝玥心里莫名升起一点不祥的预感，她再回头看江澄时，就见他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无比，咬牙握紧了拳，在片刻的停滞后，义无反顾地冲出了街角。
他的衣袖拂过蓝玥的手，她却根本来不及抓住，也无法对他说一句话、一个字——而且就算说了，恐怕也没有用的。
不是他被抓，就是魏无羡被抓，无论哪个结果，都不会好到哪去。
江澄身上还穿着云梦江氏的紫衣，再显眼不过。那队温家修士一眼就发现了他，追都没追多久，就在两条街以外抓住了本就已经疲惫虚弱至极的江澄。擒拿的擒拿，上镣铐的上镣铐，七手八脚地将他押送回了如今已在温晁掌控之下的莲花坞。
此刻的蓝玥只是一抹灵识，依附在江澄身上，他逃难也好，被抓走也好，无论他去哪，她便一定是跟着他去哪的。
TBC
评论(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