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没有骰子

【群像】长河旧梦·散花(4)

散花(4)


       无论私底下关系如何,至少明面上金子轩和江厌离确是名正言顺还育有一子的夫妻无疑,就算是出于不同的理由,各自来的姑苏,最后还是理所当然地被安排住在一处。对此,金子轩并没有提出异议,而江厌离又是即便有异议也不会说,所以到最后有所不满的也就只剩替她打抱不平的魏无羡和江澄而已。可是话又说回来,他们再不满,又有什么用呢。


       她永远是他们的姐姐,可她又早已不再只是他们的姐姐。


       金子轩身为海岱储君,身份非同一般,在驿馆之中住的也是仪制最高地方也最宽敞的馆阁之一。魏无羡和江澄到时,他倒是也在,和江厌离一个在桌后,一个在窗下,一个看卷宗,一个读书。两人手边各一壶茶,一碟点心,互不打扰。要是在外人看来,大约要说这是岁月静好,可看在魏无羡和江澄眼中,那无疑就是刺眼了。


       他们一向觉得金子轩不光眼睛有毛病,脑子也有毛病;不光脑子有毛病,心也有毛病。当初他欣赏不来江厌离的好,尚可当他眼瞎;明明不喜欢却要娶她,和她生儿育女,勉强还能解释成是为了两国联姻结盟,不得已而为之;可是都做了夫妻,生了孩子,分明想对她好,却表现得仿佛不情不愿,不是有毛病又是什么?


       无独有偶,金子轩向来也不喜欢江厌离这两个弟弟。魏无羡是动辄和他过不去,令人讨厌;江澄则是娶了他表妹蓝玥却不好好待她——这时他已然忘了一开始他自己是如何待江厌离的,总之姐夫和小舅子常有不和,在他们这也不例外。三人一打照面,能维持表面的客气已经算是很成熟很难得了。两位储君是还顾忌着风度,魏无羡倒是不在乎别的,只是他忙着和江厌离撒娇,一时顾不上别的,包括金子轩暗暗发青的脸色。


       “师姐,上次你让人送来的排骨汤和点心我都吃完了,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味道。你都不知道吴越皇宫里的御膳有多难吃,连道荤菜都见不到,素菜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做的,居然是苦的,喝汤如喝药,我每次不是塞给蓝湛就是捏着鼻子硬灌下去的,难得喝到你做的莲藕排骨汤,香得我舌头都要掉了。师姐,要是你能像以前一样天天给我做好吃的就好了。”


       金子轩侧过身去,翻个白眼。吴越皇宫御膳难吃人尽皆知,魏无羡在姑苏求学一年多,早不提,现在才来抱怨这个,以为谁听不出来呢。油滑!


       魏无羡刚说完,又听江澄道:“前几日我病得起不来床,喝了阿姐送来的汤才觉得好受一点,就是可惜这的莲藕不如云梦的。阿姐,等这些事了了,你有空也回一趟云梦省亲吧,父皇母后都很挂念你。”


       很好。一个撒娇撒痴一个就卖惨是吧,她还真是有两个好弟弟。金子轩咬牙腹诽,接着咳嗽一声,站起身来,走到江厌离身边,十分故意地把手搭在她肩上,道:“那倒也好,等忙完这些,我也该陪阿离去一趟云梦省亲,顺便也让荆楚国主与皇后看看阿凌。不过阿离在兰陵应当不会有什么睹物思乡之情,毕竟在东宫就有一座莲花池,是我专门从云梦运来的花种和花泥,如今已经种活了,开得极好。阿离足不出户就能看到故乡风景,莲藕排骨汤自然也是想做就做。”


       江澄和魏无羡都惊了。他们知道金子轩令人讨厌,却没想到他连脸都不要了。就算他们讨厌他,可也不得不承认金子轩确实是他们的姐夫,哪有当姐夫的和小舅子乘风吃醋的?


       魏无羡不甘示弱,立刻抢着道:“师姐,这次你没带阿凌来真是太可惜了,我给他准备了好多礼物,可惜不能当面给他。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小阿凌呢,他是不是都快三岁了?长得像不像你?一定很可爱吧。”


       江厌离还没来得及开口,金子轩又道:“阿凌自然可爱,我母后说他和我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魏无羡暗呸一声,真想骂他不要脸,这么自夸。江澄轻嗤:“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小时候说像谁不都行。”他刚说完,忽觉不对,立刻改口,“我是说,小孩子像父母本来就是寻常事,阿凌和我阿姐小时候也很像。”


       金子轩还想反驳,江厌离实在听不下去了,轻轻叹了口气,道:“好了,不要吵架嘛。阿澄,阿羡,你们来不是有正事吗,难道只是为了吵架?”


       有正事是真,但不耽误吵架也是真。


       这话江澄和魏无羡没说出来。江澄看一眼魏无羡,后者难得端正了脸色,看向金子轩道:“金子勋在别国下毒,引发疫病,是滔天大罪,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但听说海岱国主还想保他一条命?”


       金子勋皱眉:“我不是说过让吴越秉公处置,不用顾忌?”


       江澄道:“你说了这话,未必别人也是这个意思。”


       即便是金子轩,也无法在这件事上为他自己的父皇开脱。他如何不知道金光善的意思。甚至就在他出发前往姑苏之前,金光善还在旁敲侧击地提醒金子轩,金子勋只是一时冲动,再怎么说也是金氏皇族子弟,就算做了错事,为了他们海岱的颜面,也不能让他死了,还说金子轩与金子勋是有从小到大的手足情分的。情分自然是有,可金子勋不是一时冲动错手杀一人,也不是朝堂党争排除异己,他是在别国都城饮水中下了毒,让无数无辜百姓都染上疫病,伤人害命,天理难容,这让金子轩怎么能保他?他自己也是一国储君,自小学的是忧天下、爱万民,难道本国百姓的命是命,别国百姓的命就不是命?


       他无话可说,只得沉默。江厌离终是不忍,出声道:“阿羡,这件事,吴越皇室是怎么说的?”


       魏无羡张了张唇,道:“金子勋已经下了狱,具体怎么处置,蓝湛他们还在商议。”


       江厌离道:“听说吴越国主青蘅君也染了病,如今可好些了?”


       这话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魏无羡恍然:“对啊,青蘅君也染了病,蓝湛的母后甚至因这病而崩逝,不管怎么算,吴越都不可能放过金子勋。金子勋关系着海岱的颜面,难道青蘅君一国国主,再加上一位皇后,还比不上一个金子勋?海岱根本站不住脚。”


       他说这话时俨然忘了房里还坐着一位海岱的储君。江澄倒是记得,不过也没提醒他,那神色分明像是在看笑话。金子轩面色沉了沉,正待说话,却听门外宫人通传:“二皇子殿下到。”


       “蓝湛?”魏无羡一喜,扬声道,“快进来。”


       蓝忘机进了房中,虽则淡然清正地向众人示意,然而目光掠过魏无羡时,显而易见地多了几分情绪,在他身上停留得也稍久,像是在说:早就知道他在这里。魏无羡咧嘴笑了笑,让蓝忘机在他旁边坐下,身子不自觉地朝他那边偏过去,道:“怎么了?你是来找我的吗?是想我了,还是……”


       江澄和金子轩都听不下去他突然变了个样,一个嫌弃地撇开目光,另一个隐隐翻个白眼,江厌离倒是抿唇低笑。蓝忘机欲言又止,按住魏无羡的手,示意他不要胡说,顿了一下道:“兄长和我已与叔父商量好了如何处置金子勋。”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都静了下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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