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像】长河旧梦·水龙（6）
水龙（6）
蓝启仁被点了名，殿中众人都看向他，他稍一沉思，遂也起身道：“请太子妃随我来。”
正因如此，魏无羡闻讯赶来时，并没见到江厌离。他一时着急，拽住旁边一人就问：“我师姐人呢？”
被他抓住那人要么是根本不知道他和江厌离的关系，要么是就算知道也不敢告诉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憋出句像样的话来。直到看见蓝忘机停在他面前，道：“直说即可。”而蓝曦臣和金光瑶也正进得殿来，应当能听见这边说话，却没有表露出责问或阻止之意，这名臣子才好像拿到了免死金牌，抹了把汗，颤声道：“海岱太子妃说她知道疫病是有人下毒，但只能告诉肃王一人，于是便被肃王请到偏殿去了。”
这回的疫病是有人下毒，魏无羡并不觉得惊讶，毕竟种种迹象都表明此次并非天灾，而是人祸；他惊讶的是，江厌离为什么会知道。
魏无羡一来就闹了这一出，殿中群臣无不窃窃私语，只是被蓝忘机清冷目光一环视，只得噤声。平伏了殿中哗言，蓝忘机示意魏无羡坐下，不过后者并未过多在意这些，只是凑近蓝忘机道：“我师姐嫁给金子轩以后就没离开过兰陵，如果她真的知道了什么，那只可能是在海岱皇宫里知道的。也就是说，下毒之人和海岱有关。”
其实只要仔细想想，这是最简单的道理。蓝忘机也认同，又道：“如今身在姑苏的海岱人，有海岱使团，以及金光瑶。”
虽然不排除提前安排了人装作百姓混入姑苏城中投毒的可能，不过动手的总要听命于哪位主子，况且疫病最开始也是先从吴越宫中而起，也就是说，能够入宫的海岱人无论如何脱不开干系，只是目前还不知道是谁。
要说动机，谁又没有动机呢？
金光瑶何等聪明，自然也猜到了这一点。落座之后，他便低声对蓝曦臣道：“恐怕二皇子他们是要怀疑我了。”
蓝曦臣握一握他的手，以示宽慰：“清者自清，你没有做过，忘机他们不会不分是非黑白的。”
金光瑶回他一笑，点一点头。他当然知道蓝忘机不会，但架不住有人听风就是雨。就算江厌离什么都没说，可她千里迢迢跑来姑苏，还说知道有人下毒，在座群臣谁会猜不到和海岱有关？无论当初是不是金子勋动的手脚，是不是想把矛头指向魏无羡，恐怕如今他都已成为众矢之的，只不过还没挑明而已。
顿一顿，金光瑶又道：“不过听说燕冀皇后赶到以后，与太医一同讨论病情，对症下药，已颇有成效，看来不日就能找出治病之法了。”
“希望如此。”蓝曦臣道，“这样一来，看在她的份上，想必也就不会再对襄郡王世子和世子妃从严处置了。”
说到温宁，他回到行宫以后，最终还是没能避开戍守的侍卫，被发现后带回了皇宫。只不过因为没有证据能证明温宁除了出逃和接来温情以外还做过什么，所以只能暂时将他与何萦一起软禁。
而如今看来，倒是幸好没有对温宁他们屈打成招。虽说雍秦已成众矢之的，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雍秦到底还未灭国，即便是吴越要与雍秦开战，也绝对轻易讨不到什么好处。再加上不说别的，这些别国来的使臣可是都还想手足俱全地回去，谁希望自己因为别国的天灾人祸而客死异乡呢。
有两位皇子在场，群臣就算想议论也不敢堂而皇之搬到台面上。看眼下的局势，先前传言是魏无羡带来的不祥之兆恐怕是做不得数了，谁都知道江厌离和魏无羡亲如姐弟，她既然出面，自然不会说出对他不利的话。
眼看着形势就此扭转，下毒之人恐怕暗地里是要捶胸顿足恼恨不已了。
金光瑶心中暗忖，甚至带着一丝嘲讽：若真如他所料是金子勋安排了这一切，那么还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要真是金子勋，他这么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厌恶金光瑶，又和魏无羡有过节，是众所周知的事，可是为了那一点厌恶和过节在别国都城下毒，致使无数百姓身染疫病，甚至因病而死，可不仅仅是他一人一死就能赎清的罪过。况且金子勋还是海岱宗室出身，是颇受国主金光善看重的贵族子弟，若是吴越要追究责任，海岱难辞其咎。就算金子勋真有那么浅薄冲动，他从哪里弄到的疫病之毒？以金光瑶对他那位父皇的了解，金光善不可能一点没有参与其中。
再深究下去，就绝非一句“私仇”所能解释。
他虽是海岱人，可从今往后，他的立身之处是吴越，他不能不做些什么。即便最后保不住两国结盟，可至少也得保住他自己。
新换的药喝到第三副时，江澄已经可以起身下地行走。只不过卧床多日，他的体力还得慢慢补上，因此走得很慢。他也不要别人搀扶，只借着房间里的家具摆设缓缓踱步，尽量求稳不求快。只要他不过度劳累，蓝玥也并未阻止他。这段日子都是她在寸步不离地照顾江澄，现在他总算慢慢康复，她一边觉得松了口气，一边也觉得先前压抑的疲惫好像逐渐涌了上来，只不过她没说，她觉得自己只是有些累了，暂时还能撑得住，只要熬过这几日就好。
蓝玥不会下厨，行宫里他们闭门不出，也不可能让人进膳房。可是这天行宫宫人来送膳，她却端回来一盅汤，一盅莲藕排骨汤。
那味道很熟悉，不像是最近他们吃惯的行宫膳房做的饭菜。吴越皇宫御膳的调味崇尚清淡，什么山珍海味都做不出半点滋味，可这碗汤不同。江澄刚喝了一口，眼睛亮了一下，问：“这汤怎么喝着像我阿姐做的？”
蓝玥看一眼外面，“嘘”了一声道：“我托王府的人去找皇姐，带来了这盅汤。皇姐不能亲自来看你，不过她让你好好休养。她……”蓝玥停了一下，轻声叹口气，露出有点无奈的笑，拿出一张纸来，“皇姐还把莲藕排骨汤的做法写下来交给我了，不过只可惜在这里学不了。”
“其实我知道怎么做。”
江澄低头慢慢喝汤，声音里似乎中气足了一些，他接着道：“莲藕排骨汤的做法，阿姐教过我和魏无羡，可惜我们做出来的怎么喝都觉得不是那个味道。不过，魏无羡做的汤难喝十成十是因为他非要给汤里加那么多辣椒，简直是暴殄天物，脑子有病。”
蓝玥笑了一下，正想说话，眼前却是突然一白，身子往前一倾，江澄立刻扶住了她，好像并没有感到意外。
他道：“亏得你能撑这么久。不过别担心，我已经让他们叫太医来看你了。”
“这次该我来照顾你。”
TBC
阿玥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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