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像】井底点灯·胭脂第二十三（5）
胭脂第二十三（5）
这一晚，莫玄羽就将就睡在聂怀桑的卧室里。
两人当然除了同榻而眠以外什么都没有做。到了清晨，都还睡得迷迷糊糊，莫玄羽隐约听到一声敲门的响动，随手推了下睡在外侧的聂怀桑，扯过被子挡住脸，含混不清道：“唔……怀桑……有人敲门……”
聂怀桑翻了个身，将脸埋在莫玄羽颈边：“没睡醒……不想去……又不是我大哥……”
来人的确不是他大哥聂明玦。那人走到榻前，低头看了还在熟睡的二人一眼，亲切地唤了声：“怀桑，玄羽，你们叫我好等。”
那语气十分之温柔，却让半梦半醒中的两人实实在在地吓得从床上弹了起来。莫玄羽一眼看见对方胸口的金星雪浪白牡丹，惊慌失措地抓起被子往自己身上裹，一边道：“敛芳尊！敛芳尊你什么都没看见！”
金光瑶微微俯身，笑道：“你们俩都好好穿着衣服，我能看见什么呢？”他说着看了眼刚睡醒时犹在状况之外的聂怀桑，“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起来说话吧。”
莫玄羽连忙拽了聂怀桑一把，拉他起来更衣沐洗，手忙脚乱了一通，三人终于在桌前坐定。
“敛芳尊，我……”
被金光瑶注视不过片刻，莫玄羽便忍不住想先开口，金光瑶倒是镇定自若，摆摆手安抚了他，道：“他们的说辞我已听过了，无非是说你私自修习鬼道，残害同修，为祸宗门而已。不过玄羽，我自诩是知道一些你的脾性的，即便你以鬼道术法攻击他们是真，但我想必定不是出于他们所说的那般理由。”
莫玄羽略微松了口气，忙道：“确实如此，多谢敛芳尊信任。”他说着，悄悄看了聂怀桑一眼，后者向他温和地点点头，在桌面之下握住了他的手。
金光瑶又道：“可话又说回来，只有我相信你，是不够的。你的所作所为，在兰陵金氏已然无法立足。就算你修鬼道是因为……”
他说着，不动声色地瞥了聂怀桑一眼，温言道：“怀桑，我同玄羽有些话要说，事涉兰陵金氏内务，可否请你先回避一二？”
聂怀桑看了看莫玄羽，后者虽不回避与他对视，眼底却有些许藏不住的无奈与犹疑。他回头转向金光瑶，无比温纯地一笑：“那是自然，三哥，兰陵金氏内务，我一定不会去打听半个字的。但是……真的只是如此吗？”
金光瑶目光一闪，莫玄羽微微一惊，赶紧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小声道：“怀桑！”
聂怀桑回头向他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诚恳道：“没事啦，玄羽，我又不是故意挑衅三哥，只是想搞清楚一些事而已。”
金光瑶敛眸片刻，亦如常笑道：“玄羽毕竟是我兰陵金氏子弟，他的事，自然是兰陵金氏内务了。怀桑怎么这么问，有什么不对吗？”
聂怀桑忙摆了摆手：“怎会？只不过我一直好奇……”
他还未说好奇什么，忽听外面有人敲了三下门，一清亮女声道：“聂二公子，我来给你的朋友换药，能进来吗？”
温情？
聂怀桑道：“请进吧！”
见聂怀桑脸上并无意外，金光瑶便知此番对方是有备而来，迫使他不得不接招。金光瑶心底暗暗感叹，这个怀桑，从前差点小觑了他。居然能想到拉来如今与大哥息息相关的温情与他同一阵线，这可不像是一问三不知啊。
在桌边给温情让了位置坐下，她倒的确是来做正事的，先一丝不苟地处理了莫玄羽身上的伤口，这才对着聂怀桑道：“我方才碰巧听到聂二公子说话，我想你这可是误会敛芳尊了。赤锋尊是敛芳尊的结义兄长，敛芳尊对待大哥自然恭敬有加，不然也不会在赤锋尊与金宗主正有龃龉之时，还专程跑来清河，为赤锋尊弹奏清心音了。对不对？”
金光瑶看向她，委婉道：“若我多走动些，便能弥补大哥与家父之间的摩擦，我怎敢推辞躲懒？而且这段时日以来，我为大哥弹奏清心音时，温情姑娘都是在场的，二哥所授的姑苏蓝氏家传绝学，确实有用，您也是亲耳听过的。”
温情颔首：“当然，您所弹的那支清心玄曲《洗华》我是听过，确实对调理赤锋尊的刀灵躁动很有助益。清心音与我的药双管齐下，才保得赤锋尊到现在都安定无虞。”
金光瑶眉心朱砂隐隐一跳，只听聂怀桑恍然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三哥和温情姑娘都是我们聂家的恩人了！我先替我大哥谢过二位啦！”
他说着，居然真的起身作了一揖。温情矜持地颔首，金光瑶忙起身去扶他，自谦道：“哪里哪里，怀桑客气，我为了大哥有力出力，是应该的。”
聂怀桑被他扶着手臂，抬起头，清朗一笑，却目光炯炯道：“两位都说了，‘这段时日以来’，三哥弹奏的《洗华》都很有助益，那么……我是否可以猜测，在这段时日之前，三哥弹给我大哥听的清心玄曲，并非是为了助他平息刀灵？”
他终于问出了这句话。那一刻，金光瑶在心底竟然隐隐感到像是巨石落地，自己猜得不错，怀桑果然是发现了这件事。只是不曾想，今日本是他自己来找玄羽，稳稳占据着主动权，然而却反过来被怀桑和温情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诘问到这等地步，真真是令人唏嘘。
不过……截至这一刻，也还在他的预想之中。
金光瑶定一定神，心道，能让更多人看清他那位父亲的真面目，倒也不是一桩赔本买卖。
他于是抬起头，露出无比真挚的微笑：“怀桑，你我都明白，大哥虽然严厉，但初衷都是为了你我好。我既然清楚这一点，又怎会忘恩负义，做出戕害大哥之事呢？”他顿一顿，语气倏尔变得极度无奈，“只不过，有时天不遂人愿。我身为人子，即便父命无理，也实在不敢公然违逆啊。”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就连一早便发现清心玄曲《洗华》里掺杂了邪曲《乱魄抄》旋律的温情，也不能说他是在撒谎骗人。因金光瑶的确从第一次演奏起便并未在邪曲段落里使用多少灵力，要说他真的有害聂明玦之心只是后来被发现才打住，也实在太过牵强。
固然父命难违，但从接到这命令的那一刻开始，金光瑶便从未打算要真的对聂明玦下手。不为别的，只因为——太蠢。
且不说近年聂明玦与金光善之间龃龉愈深，一旦赤锋尊出事，明眼人仔细一想，从事后哪方获利最多，很容易便可猜到与兰陵金氏少不了关系；另一方面，他那位父亲似乎忘记了，清河不净世，还有温情在。
当年岐山温氏最好的医师，有她给聂明玦诊治调理，怎可能发现不了《乱魄抄》的问题？这计划看似天衣无缝，其实因为有温情的存在，是注定要落空的。
更不用说，他们都未曾料到，清河聂氏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于一问三不知的表象之下藏锋不露，聂怀桑并不真是百家眼中受兄长荫蔽，只知游山玩水、画扇逗鸟的闲散清河二公子。
金光瑶答得诚心诚意，毫无芥蒂，只听聂怀桑道：“我听说这些年兰陵金氏到处招揽模仿魏兄研习鬼道的修士，所以让玄羽修习鬼道，也是同样的目的？”
三人说到这里，莫玄羽虽然能勉强跟上，却也不免连番惊讶。乍然听聂怀桑提起自己的名字，他一下坐直了身子，声线微颤地追问道：“敛芳尊，当时你告诉我说，是父亲叫我换一条路走……所以其实不是他真的体恤我资质平庸，而是拿我当修习鬼道的试验品……是这个意思吗？”
他不是不知道父亲的薄情寡恩，但还是没能想到自己会被利用到这种地步。
金光瑶看向他的目光里含着淡淡怜悯：“玄羽，你真的不必为此难过。在父亲眼里，包括你我在内，甚至还有子轩，他的儿子都只不过是必须为他所用的棋子而已。子轩比咱们幸运一点，他有嫡出的身份，所以即便违背父亲的心意，父亲也不会轻易动他，以免坏了自己的名声。可你我却没有这样的退路，不听话的棋子都是无用的，立刻就会被抛弃。所以咱们别无选择，不能从父亲那里期待任何事，只能自强。”
固然少不了博取同情的意味，但他所言，确实也是实话。
温情默然听了许久，此刻终于开口，不冷不热道：“那这样的父亲，要来也没什么用吧。”
她说罢，站起身来，看了眼金光瑶道：“风水轮流转，当年我在温若寒手下，不得不听命于他，如今也轮到敛芳尊你为了自己父亲的野心而焦头烂额。真奇怪，我看了还挺痛快。不过我再提醒你一句，你们兰陵的事就在兰陵解决，别扯到清河来。我和我们这一脉几十口人，如今都要倚仗赤锋尊的庇佑过日子，所以我不会让他有事。”
聂怀桑在旁嘴角微微一抽，有些疑惑地看向她道：“这个……温姑娘啊，你说的话听起来，好像有点？”
温情一眼看过去：“什么？”
聂怀桑立刻坐直，正色道：“没什么。温姑娘说得对极了，不愧是如今深得大哥信任的……呃，什么来着？”
医师？左右手？……红颜知己？
聂怀桑赶紧求助地看了莫玄羽一眼，后者会意立刻接上：“怀桑是想说，温姑娘不愧如今深得赤锋尊信任，实在非常可靠。”
温情：“……”
她咳了一声，道：“好吧。我想事到如今敛芳尊和聂二公子也有共识了，我只是个医师，本来不该掺和这些事的，要不是……”她倏地顿住，改口道，“没事，你们自己慢慢聊吧。我还要去给赤锋尊熬药，先告辞了。”
她走后，聂怀桑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向另外两人道：“三哥，玄羽，你们觉不觉得，温情姑娘的态度……”
金光瑶立刻想起上回听聂明玦亲口提到过，温情就是当年在景阳山救过他一命的少女，心下恍然，意味深长道：“大约这就是，长嫂如母吧。”
“啊？”聂怀桑和莫玄羽都愣了愣，齐齐转向金光瑶，聂怀桑道，“三哥你说什么？”
“嗯？没什么啊。”金光瑶十分自然地搪塞了过去，转了话题又道，“诚如情姑娘所言，我本人对大哥并无加害之心，如果怀桑你能信我，那真是最好不过了。”
聂怀桑眨了眨眼，握住莫玄羽的手，瞬间换回了那副日常所见的笑脸，爽朗道：“哎呀，三哥别这么说。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岂止相信，我觉得我还可以——给三哥帮上一点小忙，只要三哥答应我一件事。”
金光瑶道：“何事？”
聂怀桑牵着莫玄羽的手，毫不避讳地放在桌上，面不改色笑道：“闹出这种事，玄羽应该不需要再回金鳞台了吧？”
如果现下莫玄羽被金光瑶带回兰陵，金光善见他如此不中用，他一定会被当作弃子问罪。所以聂怀桑，是要保护莫玄羽。
“玄羽也不想再回去了吗？”
莫玄羽怔住片刻，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去了。”
被亡母忽视，被父亲利用，真正最相信他、珍视他的，也就只有聂怀桑。明白这一点后，如果他还要回金鳞台为人棋子，那才叫愚蠢。
金光瑶颔首：“我明白了。”
从他的角度考虑，虽说对父亲已失望透顶，但毕竟还要在兰陵金氏谋求一席之地。此时父亲已有意扶持其他金家子弟，莫玄羽怎么说也算是选择之一。如今他有意退出竞争，那是最好，省得日后万一利益冲突，他可不想背负上什么弑弟之名。
因此他立刻笑答：“我的本意也是让你先离开金鳞台，避开风头。好在没闹出人命，你主动离开，那几人应该也只能作罢了。”
莫玄羽点点头，又小声道：“还有，敛芳尊……您毕竟算是我的兄长，我觉得还是得告诉您一声。我和怀桑，已经在一起了。”
金光瑶略为惊讶：“所以你是说……以后就留在不净世了？”
莫玄羽看了看聂怀桑，得后者眼神肯定，便郑重道：“是。”
金光瑶欣然道：“那也不错。我是早发觉你们两个关系非同一般了，果不其然啊。”他笑睇聂怀桑一眼，“有玄羽的关系，我和怀桑也算亲上加亲。这样一来，你我结盟便会更加合作无间了吧。”
聂怀桑亦望着莫玄羽笑，怡然道：“那是自然了。”
TBC
嗯...清河团宠聂大宝？？？
（突然感受到了霸下的杀气.jpg
阿瑶（放下剧本：所有的cp已尽在我眼中（敛芳尊微笑
看原作的时候就在想阿瑶和怀桑的智商要是能联手真的无敌啊。
再给自己的微博完结文补档打一波广告🙈
微博指路这里：ChristineZYJ_红豆骰子
https://weibo.com/u/2374472554
求捧场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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