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像】井底点灯·浅言第十三（1）
浅言第十三（1）
“……终于找到了，原来在这里。”
金子轩从书房的一堆文书下面千辛万苦地翻出一张折了两折的字纸，展开看完后吁了口气。
前些日子是他各种事忙，再加上也确实没有合适的时机让这东西派上用场，但毕竟得来不易，他也不想就这么白白放着。虽然纸上的内容他已经烂熟于心，但真到了要他亲身上阵的时候，说不紧张也是假的。
正思索该如何达成目的又不露痕迹时，外面的门生敲了敲门，禀报道：“公子，少夫人请您得空过去一趟。”
金子轩应了一声，登时将其它不重要的事都抛在脑后，随手将纸张原样折好，揣进袖子里，兴冲冲地去见自家夫人了。
江厌离坐在院子里的八角亭中，抬头见金子轩过来，便向他温柔地笑了一笑，斟了杯茶推到了对面，道：“今天很忙吗？”
金子轩看了看她对面的位置，不动声色地将茶盏挪了个地方，挨着妻子坐下了。江厌离看在眼里却不说破，悄悄低头掩去了唇边笑意，看他喝了口茶，将这一日的大事小事巨细靡遗地复述了一番，然后道：“也就是这些吧，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江厌离听完，颇有些无奈道：“子轩，其实……有些事若涉及宗族内务，你可以不必告诉我的。”
金子轩挑一挑眉：“事无不可对人言，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别在意，你是我妻子，我跟你哪有什么不能说的。”
江厌离只得笑道：“那好吧。”
金子轩颔首：“门生说你找我有事，是什么事？”
江厌离道：“是这样，中秋家宴，我想着阿澄一个人在莲花坞，不太合适，所以就叫他来和我们一起，也不知你介不介意？”
这是他和江厌离成婚后的第一个中秋，花好月圆，最宜良宵独处。听说江澄也要来横插一道，金子轩其实是有点不太乐意的，但又不想让江厌离不高兴，只好道：“来就来吧。不过不是我说，他也是时候该成个家了，不然老是往嫁了人的姐姐这跑，像什么话？”
江厌离失笑：“这话我也问过他的，但上次他说等明年再看，我也不好催得太紧。”
金子轩轻哼一声，刚想说话，瞥见她低眉噙笑温柔如水的侧颜，忽然意识到此刻小院凉亭，微风习习，也没有闲杂人等在旁打扰，岂不正是个好时机？于是当机立断，握住她的手道：“先不说别人，阿离，我……我有话对你说。”
江厌离本想答阿澄不是别人，是她亲弟弟，但看金子轩一时如此严肃郑重，便顺着话头问了下去：“怎么了？”
金子轩与她执手相望，目光灼灼，自觉气氛甚佳，机不可失，很快进入了状态，定一定神，清了清嗓子，开了口。
另一边，江澄跟着引路的金鳞台门生过来，才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一句：
“云梦有女，其名厌离……”
江澄愣了愣，示意引路门生停下，站在外面听了一阵。好像是金子轩的声音，不像平时的语气，但应该是在和阿姐说话，可他在念叨的是什么东西？
“……晔乎温乎，如华如莹。秾纤短长，顺叙怡怿。时陌上之桑，罗敷不可观；河水洋洋，硕人不得语。明珠罗襦，系我帩头；缃绮紫绮，见卿知意。若此盛矣，愿比翼而居玉堂，结连理而靡琴芳。不以绿衣黄里兮凄其，清池庭树兮枝低。笃我此心，连璧思情，甚于言语。”
早在决心向江厌离表白之前，金子轩就特意找人写了这一段，背得滚瓜烂熟，然而表白当时太过紧张，一句都没用上。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总算让他完完整整地朗诵出来了。
念完全篇，他直直盯着江厌离的眼睛，故作镇定地道：“你觉得如何？”
想都不用想，阿离听了一定会明白他的心意，并且感动至极，从此他们夫妻恩爱鹣鲽情深直到地老天荒，一定是这样的。
金子轩刚念出第一句时，江厌离内心一阵错愕，往后面越听越觉得……优美的确是优美的，可是被他这么一念，实在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好容易等他声情并茂地朗诵完全篇，还来问她觉得如何，江厌离只能非常努力地把快绷不住的嘴角修饰成相对委婉的弧度，对上金子轩饱含期待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费尽辛苦忍住了笑，温柔地抚了抚他的脸以示回应，然后赶紧转身走开。
再留下去，她就真的要笑场了。
金子轩怔了片刻，抬手摸了摸她指尖轻柔抚过的脸颊，恍然大悟。
——阿离一定是害羞了。谁让她有自己这么一个如此温柔深情的夫君，她现在多半是躲回房里期盼着自己追上去哄她吧。虽然女子总是如此反复，但他身为人夫，自然要体贴妻子，就算受累一点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这么想着，金子轩释然地微微一笑，迅速追着江厌离跟了上去。
而院门外，被迫同样从头到尾听完了金子轩对阿姐的整段表白的江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内心对这位姐夫很是鄙视了一番，心想这院子眼下是进不去了——并且他也不是很想进去。犹豫了片刻，转头问同样一脸尴尬的引路门生道：“紫萝院，现在有人吗？”
没记错的话，蓝玥在金鳞台住的院子是叫这个名字。
那门生道：“紫萝院无人。中秋阖家团圆，玥姑娘是姑苏蓝氏的仙子，自然是在云深不知处了。”
江澄想想也是，顿了顿，道：“知道了。”
那门生躬身一礼，会意退下。江澄还是不得不自己进了江厌离的院子，在庭中找了个地方随便坐下打发时间。一时半会他肯定不能去找姐姐，而且谁知道要在这等多久，如果有人……
脑海中浮现出蓝玥的模样，江澄忽然产生一个古怪的念头，像金子轩那样给阿姐念诗，如果女子都喜欢，那莫非她也会喜欢吗？
这么酸到倒牙的事，他自认可是做不出来的。
——等等，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需要对她做这种事来着？
TBC
final快到了这两天赶due到头秃，所以不好意思今天很短小。
姐夫给师姐的表白词那段有化用，是我随手乱搞的😂请不要在意平仄骈俪之类的问题😂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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