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羽】怠惰（1）
废柴骑士x半精灵
（1）
他逃离故乡时的匆忙就像赶在午夜之前急着离开王宫的灰姑娘，又或者是在森林里躲避猎人追杀的白雪公主，再不然也可以是着急从野狼手里逃脱去看望外婆的小红帽，他像是童话故事的主角，只不过他自己从未意识到。他只记得离开金色森林的那一天，他用披风的兜帽紧紧盖住自己的尖耳朵，只露出散乱额发下一双惊惶的眼。
莫玄羽目睹了一个秘密，他觉得自己必须逃离。
离开了故乡群落的精灵，最直接的出路就是去往公会，注册成为一名冒险者。即便莫玄羽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技能，他是流着一半人类血脉的半精灵，没法像其他纯血的高贵森人一样成为百发百中的神射手，对于魔法的掌握也仅限于最基础的入门魔法，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事上展露过什么天赋，无论什么都做得平平无奇，甚至有的方面还在平均水平以下，难怪会成为其他森人嘲笑和蔑视的对象。就算现在让他成为一名冒险者，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我预期的职业是什么。”
莫玄羽在柜台下面紧张地攥紧了手，他的声音有些抖，还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柜台另一边的接待员小姐讶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出来。但那是个善意的笑，只是觉得他有趣，并不带什么嘲讽——莫玄羽分辨得出来。他并不是第一次遭人嘲笑，那样的经历太多，他也不是习惯，只不过如果每一次都计较，都往心里去，他的日子就注定过不下去了。
“唔，我想想，既然是精灵的话……”
接待员小姐的脾气倒是很好，还主动地帮他一起出主意。只不过她一提精灵，莫玄羽赶紧解释：“我只是半精灵……是混血种。”
“啊，抱歉。”接待员小姐歪头看了看他，自言自语道，“这么说耳朵的形状确实有点区别呢。”她说着，突然转头看向旁边，“我说，那边的骑士，你刚刚不是还在找人组队吗？”
莫玄羽和她一起将目光投向那边。高脚圆桌旁侧坐着一名骑士，虽然从盔甲、盾牌到刀具都打扮得格外考究，唯独一回头时露出一张一看就有点不太靠谱的脸。虽然职业是骑士，脸上却明明白白地写着一种被保护得太好的不谙世事。对方睁大眼睛，有点茫然地看向他们：“对啊，怎么了吗？”
接待员小姐指一指莫玄羽：“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等级正好匹配，要不要尝试一下和这位半精灵一起组队呢？”
十分钟后，被动接到了组队邀请的骑士和半精灵一起坐在了公会门外的台阶上。
莫玄羽不敢率先开口说话，只敢偷偷用余光打量对方。他对这位骑士唯一的了解仅仅只是对方的名字和等级——他叫做聂怀桑，在冒险者中只有中等级别，不然也不可能沦落到适合和莫玄羽组队。但是聂怀桑身上的盔甲和其它装备倒都是高级货，应该是花了大价钱买的，金属制品还抛光过，擦得锃亮。他也很年轻，大概只比莫玄羽换算成人类的年纪要大几岁。两个人坐下来之后，聂怀桑完全没有要去接任务完成任务的打算，而是和莫玄羽搭起话来，好奇问他：“你是半精灵？混血种吗？那就是说父母之中有一方是精灵？另一方是什么种族？人类吗？”
莫玄羽一惊，不由得往后缩了缩，道：“是……我父亲是森人，我母亲是人类。”
“啊，那我们差不多。”聂怀桑露出爽朗的笑，“我母亲也是普通人类，我父亲是前圣刃骑士……不过说到底也还是人类啦。我还有个大哥，他跟我不一样，他超厉害的，年纪轻轻就已经接替我父亲成为了圣刃骑士，据说还要去讨伐魔王呢。”
“我也有个哥哥……其实是好几个哥哥，可能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只不过他们之中大部分我都不认识，和我关系最好的只有一个哥哥，他一直很照顾我，不过我们也很久没见过面了。”
他的语气似乎有些伤感。
半精灵垂下头，尖长的耳朵被略微散乱的鬓发挡住，甚至遮住了一部分目光。聂怀桑看着他的侧脸，问：“你还想见他吗——你哥哥？”
莫玄羽扭过头，用有些迷茫的眼神看向他，只说了一句话：“我答应过了，不能再见他。”
正如他将永远背负着那个秘密，远离故乡，过仅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人生。
聂怀桑盯着他又看了好一会。莫玄羽看上去有些低落，但又好像已经说服自己接受了事实。他不知道自己看人的眼光到底准不准，但他莫名觉得，虽然只是第一天认识，第一次见面，但他和莫玄羽的距离天然就比预想中要近。
就好像他们一下子就成为一起组队的同伴，尽管莫玄羽根本没有经验，聂怀桑自己也根本不想去完成什么讨伐魔物的任务。他看着莫玄羽，突然就开了口：“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旅行？”
莫玄羽一怔：“旅行？”
“对啊，从这里出发，到处去看看其它地方的风景名胜。啊，你不用担心，路上的花费我会出的，别看我这样，其实家里还是有点产业的，哈哈哈。”
他的语气莫名轻松，莫玄羽愣愣地问：“我以为骑士和神官一样，都是必须完成职责，不能擅离职守的。”
聂怀桑耸了耸肩，摊开双手：“确实是这样啊，不过我是个废柴嘛，全都是因为我大哥的缘故我才能勉勉强强当上骑士的。如果我也能轻易做到和其他骑士一样的事，现在就不会只有这个等级，而且也不会满脑子只想着不务正业游山玩水了。”
他好像并不介意自己坦承自己的无用——当然这是聂怀桑的原话，他就是这么形容自己的——完全依靠他人才勉强成为骑士的废柴。
“如果不努力也能好好活着，过上差不多的生活的话，那么为什么要努力？人生在世难道是为了吃苦而存在的吗？别误会，我很尊敬那些愿意努力和吃苦、让自己成长的人，没有说他们这样不好的意思，但我自己不是那种人，我也有不努力的权力吧？我只不过是想尽量轻松地过完这一生而已。”
聂怀桑微笑着，一边说，一边微微偏过头，看向莫玄羽。他的瞳仁里折射出灿烂的日光，随着笑容一起上挑的眼角弧度也像是另一道光线。莫玄羽的嘴唇不自觉地动了动，抿紧又放松，他似乎在踌躇，最终还是问出了一个问题。
“所以……为什么第一面就选中我？”
游山玩水的玩伴明明可以有很多，尤其他还肯花钱，就算雇人也能雇到不少，为什么才见了一面，就偏偏选中自己？
聂怀桑歪了歪头，看着莫玄羽，笑意更深。
“因为我觉得你正好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去，能陪我的话，不是更好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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