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没有骰子

【温卯】烽火如晦(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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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秦国主温卯,岐山人氏,虽自幼失怙,然幸得族亲照拂,长大成人。温卯起于寒微,以蓬草之身,十八从军,苦旅数年,平定北方,于岐山称帝,立国雍秦,一朝登临万人之上,金殿丹陛,十二冕旒,贵不可言。



       前朝末年,硝烟四起,九州纷乱,在战场上成婚的,除了蓝安尹珏,还有温卯和罗扶荔。他以两万大军聘娶河间太守千金罗扶荔为妻,拜堂之日,万军齐贺。夫妻二人一同征战,温卯出阵厮杀,罗扶荔阵前擂鼓,率军一路杀至天都。后来前朝末帝下旨以叛国罪诛河间郡太守、琅琊郡太守九族,此二人正是罗扶荔与尹珏之父。末帝此举,无非是痛恨他们借兵相助温卯蓝安乱党,即便明知杀鸡儆猴已是无用,也想借天子之威最后再出一口恶气而已。


       可想而知,末帝此举,只是加快了前朝的覆灭。与蓝安不同,温卯从未得到过罗扶荔父母的青眼,甚至二人还曾因他出身草莽而对他不屑一顾,只是再怎么说,他们也是罗扶荔的亲生父母。温卯娶了她为妻,便不可能不顾忌她的亲人。听闻父母死讯,罗扶荔痛哭一夜,翌日披血衣上阵明志,温卯为爱妻当众起誓:不杀末帝誓不为人。此后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和南边蓝安的兵马前后脚杀至天都时,温卯却没能实现诺言手刃末帝,因其已被见势不好临阵倒戈,妄图邀功请赏的宦官逼杀。


       温卯将末帝尸身挖出,鞭尸五百,命野狗啃食,又杀了那几名自作聪明的宦官。蓝安不能苟同,决心与温卯分道扬镳。二人于天都皇城之中订立盟约,平分南北,自称帝王,往后各自为政,互不干涉。


       二帝订盟那一日,同样也是罗扶荔和尹珏两姐妹最后一次相见。


       雍秦立国,定都岐山,城中平地起高楼,宫阙深九重,朱阁红墙,雕龙画凤,好不煊赫堂皇。新帝入主新宫,罗扶荔也成了这座巍峨皇城的女主人。她与温卯第一回并肩立于丹墀金座之上接受万众朝拜时,不知怎地一个恍神想起当年初见,温卯正待前去从军,是劲装潇洒、英姿勃发的少年,再看此时身边,他玄端高冠,十二道白玉冕旒遮去面上神情,唯见气势凛然不可侵犯。这样的温卯,也不知和当年她所心许的还有几分是同一个人。


       罗扶荔从不是怀疑温卯对她的爱随年月衰减,又或是他变了心,移情别恋旁人。她如今和尹珏一样,都是失怙之人,这血海深仇随着前朝覆灭,报得寥落而无奈,她怪不了温卯,毕竟是她父母待他不仁在先,彼时战局吃紧,他分身乏术,不能出兵河间相救,只能怪世事无常。但让她连最后仅剩的两个姐妹都有一个永世不能再见的人是他。罗扶荔和尹珏、还有表妹阿姗是从小一起长大,尹珏成了蓝安的妻子,吴越的皇后,和罗扶荔之间就得保持可笑而冰冷的距离,昔年女伴并头抵足、连夜闲话的光景是再不可能有了。


       只剩下一个阿姗。无论是对于罗扶荔还是温卯,曾把酒言欢的尹珏和蓝安已然相隔天涯,他们如今的故人,只有一个阿姗。


       登基第二年腊月,温卯通过罗扶荔,前去大荒岭无名山,请已经隐居的阿姗为雍秦测算国运。也是在那里,他自订盟之后第一次见到蓝安。


       一句“蓝兄弟”差点冲口而出,只是温卯忍住了。他和蓝安对视不过短短一瞬,很快一拂衣袖,客套而疏离地颔首示意:“吴越国主。”


       蓝安还礼亦还得雅正端方:“雍秦国主。”


       这时阿姗座下的小道童延灵来开门,看了看他二人,道:“师父说了,按先来后到,吴越国主先请,请雍秦国主稍待。”


       温卯手下的侍卫不忿,正待出言驳斥,却被温卯喝止:“无妨,朕等等就是。”


       阿姗与蓝安长谈三日三夜,三日后,蓝安离去,阿姗又与温卯对坐深谈,也是三日。


       “阿荔表姐和阿珏表姐都给我写了信,叫我不要敷衍,所以你放心,我对你和蓝安是一视同仁。”


       温卯道:“这我相信。”


       阿姗又道:“但我也不能确定,和蓝安说吴越国运能说上三日,和你说雍秦国运又能不能也说够那么久。”


       “你这是何意?”


       阿姗淡淡道:“如我所言,字面意思。后世雍秦有一大劫,如若渡得过,便是光辉坦荡,如若渡不过,便是日薄西山。你若有心,还是给后世子孙留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温卯皱起眉头:“难道你觉得我和阿荔的子孙会行不义之事,自取灭亡?”


       “是你叫我算你的国运,信不信由你,留不留话、留什么话也由你。我也同样警示了蓝安,他照做不照做,我不知道,同样,你听不听得进去,也与我无关。我做这些,都是为了阿荔表姐和阿珏表姐。”


       “其实你们都怪我毁了你们的姐妹情深,是吗?”


       温卯微微冷笑,眼神之中略见轻蔑。阿姗抬眼瞥他,摇了摇头:“我不怪你,因为我知道从她们分别嫁给你们两个,这样的结局就是注定了的。而且我是不是怨恨你,对你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只要阿荔表姐不怨恨你,你就能和她好好在一起一辈子,不是吗?”


       即便温卯不信她说的前半段,也不得不承认,阿姗的最后一句是实话。


       他这一生,除了他一手建立的雍秦,和他心中所信的大义,就只有一个罗扶荔了。


       尽管高居王座,他从不认为自己孤独,可若无这些仅剩的人、事、物相伴,他便真的只是天地之间一寡人。


       他一生烽火戎马,建功立业,到头来,仍然辨不清百年之后天光明晦,也不知这样的收场到底是福还是祸。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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