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像】MU Features·澄玥篇（1）
（1）
寒假前的期末考试周，学校图书馆24小时开放，整夜灯火通明。
三楼以上每一层都有十多间大大小小的独立自习室，在公共空间不能大声说话，所以有几个人一起复习需要交谈或者不喜欢旁边人来人往的都会提前预约一间自习室。五楼走廊尽头的那间离电梯最远，也最安静，江澄为了赶第二天早上的作业截止时间，从昨天傍晚下课就过来了，在自习室里熬了一晚上，写代码找bug看得眼冒金星，提交作业等待上传的时候实在熬不住，睡过去了。
然后他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
自习室没有窗，看不见外面是不是天亮了。江澄在敲门声中睁开眼，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手机上的时间。他九点半有门考试，现在正好九点零五分。虽然吵醒了他，但就结果而言，还多亏了那个敲门的人。要是他再睡下去，铁定要错过考试。现在在他赶去教室之前，还有时间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江澄迅速打开电脑看了眼上传进度，万幸作业已经成功提交了，一晚上辛苦没白费。他放下心，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抽空回头对门外的人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马上就出来。他只往外面看了一眼，等在门口的好像是个女生，长头发，个子不太高。江澄收拾完东西，推门出去，敲门的女生就站在门边上，也正抬头看向他。
两个人目光一碰，江澄看清她的脸，长得还行，皮肤白净，眼睛漆黑明亮，五官也不难看。他开口道：“不好意思。”
女生看着他，礼貌地笑了一下，轻声说没事。
江澄急着赶去考试，走得很快，蓝玥没急着进去，盯着他背影多看了两眼。她预约的是同一间自习室早上九点开始的时段，要和拉丁语课的组员录短剧交作业。江澄前脚刚走，后脚同组一个女生就过来了，正好看到江澄离开前还跟蓝玥说话那一幕。女生走过来，半开玩笑半八卦问了句：“男朋友啊？”
蓝玥笑了笑，摇摇头：“不是。”
“是吗？那太可惜了，我觉得你们俩刚才站一起还挺配的。”
尽管被别人这么说了，可是学校这么大，两个不同学院不同专业的人想要碰到第二次，也还是很考验缘分的。
蓝玥第二次见到江澄，是在间隔了一个寒假之后，二月初学校管弦乐团的春季演奏会上。
魏无羡从聂怀桑那拿了两张票，叫了江澄一起去听演奏会。江澄对古典乐兴趣不大，去是去了，但全程兴趣缺缺。魏无羡忙着在台上的乐团成员里找养眼的，演奏会结束还跑去找第一小提琴首席搭讪。江澄得等他，一时半会走不了，只好坐在座位上打开手机开始看邮件。邮件看完还有社交软件，等他把手机上能刷新的页面都刷新完，实在再翻不出任何一点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了，魏无羡那边还没跟蓝忘机聊完。江澄叹了口气，站起来往外走，打算出去透口气顺便等他。
演奏会散场之后，全程他没有往台上多看一眼。所以江澄当然不会发现，坐在舞台左侧角落唯一一架竖琴后面的女生就是上个学期期末在图书馆自习室和他见过一面的蓝玥。然而蓝玥倒是一早就看见了他——竖琴这种乐器，长得好像存在感很强的样子，可是放在管弦乐团的合奏里绝大部分时间几乎都是配角，除了为数不多的独奏段落，以泛音营造气氛，以琶音作为和音，在弦乐和管乐的谐奏里加入一抹色彩。
蓝玥弹竖琴，简单来讲她的作用就是锦上添花。
演奏之中不应该走神，但她确实有稍微思绪偏移的时间。尤其是演奏会结束谢幕的时候，她从竖琴后面站起来，鞠完躬抬起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前面几排的江澄。他旁边的魏无羡站着，热情地给蓝忘机鼓掌吹口哨，成功吸引了后者的注意；而江澄什么也没做，只是撇过脸去想假装不认识魏无羡，可蓝玥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谢幕完毕，她和其他人一起鼓掌。长裙裙摆拂过脚面有微微的痒，蓝玥稍微挪动了一下站姿，把一缕头发别到耳朵后面，那一个瞬间她似乎感觉到了全身的血液流动的声音。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激动什么，又是为了什么而心跳加速——只是碰巧见过两面的人何其多，而这一次江澄甚至没有真的注意到她，她的心动几乎没有来由。
直到目送江澄走出演奏厅，蓝玥才缓了口气，摸了摸心口，继续收拾东西。乐谱要整理好，竖琴要装进琴袋放上推车运回琴房，衣服也得换，还有，她还不知道江澄的名字……
在后来那天之前，蓝玥一直以为，大概她和江澄之间距离最近的一次就是几个月前她敲了自习室的门叫醒他。以后或许会再碰面，更可能再也不会，都很正常，小概率事件从来都公平公正地不偏心任何一个人，何况她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惊人的好运气或是坏运气。
春季演奏会之后，所有人的生活都回到日常。
江澄那边，魏无羡不知道抽什么风，回来突然说要参加学校的管弦乐团，等到周五就背着新买的长笛短笛和一沓乐谱回了家，晚上七八点忙着给乐器调音。江澄也不知道魏无羡是怎么吹的，隔着两道房门，两道短笛的尖锐高音突兀地穿墙透地扎进耳膜，估计楼上楼下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被刺得浑身一激灵，隔着墙吼魏无羡：“你干什么？小点声！也不怕被举报！”
魏无羡那边没回声，然而没过多久，就有人敲他们公寓的门。江厌离正好在厨房，过去开门，江澄和魏无羡听见响动都出去了，都怕万一是邻居上门投诉，看江厌离好说话会为难她。结果来敲门的居然是蓝忘机。对魏无羡来说倒是好事，蓝忘机住在楼上，就代表他有了新的纠缠对象；而江澄没心思废话，确定没事就转身回了房间。
学校所在的城市冬季漫长，而且多雪，阳台上的积雪如果不自己手动铲走，就会堆积在那一个冬天。公寓物业每个月都发邮件提醒住户，积雪危险，要及时铲雪，但并不是每一家每个人都照做了。比如江澄楼上房间的住户就不怎么铲雪。即便是冬天，江澄有时候在阳台抽烟，每次抬头都看到斜上方的阳台整整齐齐的积雪，不知道积了多少层；相应地，他也从来没见过楼上的住户走出阳台。不过对方很安静，虽然住在他房间正上方，但从来没发出过一点大响声吵到他，在这一点上，江澄觉得非常满意。
魏无羡带了蓝忘机回房间不知道干什么，后者晚上十点多才离开。江澄听着房间外面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逐渐安静，想到以后搞不好魏无羡还会经常带人回家，已经开始觉得有点烦。他拿了根烟走去室外，点起来深深吸了一口。
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斜上方的动静——好像就是从那个一直堆满积雪无人问津的阳台传来的。
他抬头去看，楼上阳台的积雪已经铲走了大半，可以站人了——而那里确实正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生，一个他似乎见过的女生。
江澄反应了一下。他想起来她是谁了，上个学期在图书馆的独立自习室，多亏这个女生敲门叫醒了他，他才没错过考试。
突然到来的记忆回溯和对方格外漆黑的瞳仁让他忘记了那口刚刚吸进去的烟，冷不防被呛得咳出了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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