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像】MU Features·轩离篇（1）
（1）
烤箱倒计时结束的“嘀嘀”几声闹钟响把金子轩的注意力拉回眼前。他吸了吸鼻子，烘焙教室里新鲜出炉的蛋糕甜香越发浓郁。他并不讨厌甜食，但密闭空间里无处挥发的香甜气味也难免让人闻得发腻。金子轩勉强忍耐着，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距离这节烘焙课结束还有半个小时。
这节课的内容并不复杂——按食谱配方调好蛋糕糊，烤制好蛋糕胚，再在外层均匀涂抹奶油糖霜，最后根据个人喜好随便装饰一下，不装饰也无所谓——就可以了。然而当金子轩拉开烤箱门，看到烤盘上的成品那一刻，他惊得倒退一步，差点撞上了背后走过来的烘焙课助教。
“怎么了？”
他听见一个轻柔的声音关切地问。金子轩戴着烹饪手套把烤盘拿出来，放上流理台，一边擦汗，一边讪讪道：“为什么我的烤出来就成这样了？”
他说着回过头去，对上年轻女助教惊讶的眼神——第一节课她自我介绍过，她叫江厌离，其实和金子轩同级，只不过因为是营养学专业，所以才在这堂一学分的烘焙课上做助教——江厌离看着金子轩烤出来的东西，圆形蛋糕烤盘里，三分之一的部分已经呈焦黑色，也有的部分却甚至还能看到半生不熟的糊状物。她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别人的蛋糕胚都没什么大问题，金子轩这个毫无疑问是目前所见最惨不忍睹的半成品。
江厌离问他：“你把蛋糕糊放进烤盘里的时候，是不是没有弄均匀？”
金子轩愣了愣，回想了一下，他不仅没有关于这个动作的印象，而且也没有这方面认知，看来十有八九是被她说中了。
他只好点点头。江厌离叹口气：“那就应该是了。你可能得重新做一次。”她也看了看时间，接着又道，“还有半个小时就下课了，你要留下来吗？”
“这种水课也要留堂？”
金子轩惊讶之下脱口而出，烘焙课老师正好进教室，听见他这句就有点不高兴：“不想留也可以，不过这次就没有作业分了。你自己决定吧。”
“……”
金子轩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过他选修烘焙课的初衷确实是凑学分，这是他本科的最后一学期了，商学院的专业课一向都忙，除此之外就想选点水课凑合一下。之前他听不少人说过烘焙课多有意思多容易拿分，只要每节课不缺勤就能全A过关，没想到这个学期新换了老师，不光要考试，还要看每节课的操作成品，做出来的东西不像样，就要扣出勤分。金子轩本来是真的想退课，可现在老师盯上了他，他退课的念头反倒打消了大半。
不就是做点吃的吗，他还就不信了，能有多难？别人都能做，他怎么可能搞不定？
“我留下来。”金子轩斩钉截铁道，甚至开始卷袖子准备重新调蛋糕糊，“今天我一定把这蛋糕做出来。”
老师耸一耸肩，没话说。他们这节课七点半下课，之后也没有别的课要用烹饪教室，教学楼晚上十一点关门，也就是说，金子轩从现在开始还有四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完成这节课的烘焙作业。正常来讲，别说是烤一个蛋糕，要是他动作麻利点，烤两三轮蛋糕都足够了。所以老师当然不会阻止他，只不过……
江厌离站在旁边，无奈地笑了笑。
七点半，烘焙课结束，其他学生完成了蛋糕作业，给老师看过以后就三三两两收拾离开，没过多久连老师也走了，教室里就只剩下金子轩一个人还在跟打发器和蛋白霜斗智斗勇。长时间的低头让他脖颈酸痛，稍微活动了一下肩颈，这时听到有人问他：“怎么样了？”
怎么还有人没走？
金子轩讶然一抬头，教室里除了他以外，果然还有一个人。江厌离看懂了他的眼神，放下刚发完消息的手机，开口解释道：“老师今天有事先走了，让我留下等你做完。”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金子轩倒是没觉得不自在，反正江厌离是助教嘛，学校的助教按工作时长拿工资，她加班也能多赚钱，不算太亏。他一边胡思乱想，手上的打发器一时间没拿住，往下坠了坠，掉进蛋白霜里溅他一脸白沫，头发、胸口到处都是。江厌离正好站在他对面，金子轩一脸蛋白霜的丢人样子被她看个正着。她没忍住，低头笑了，金子轩一下窘得涨红脸，把放蛋白霜的盆往流理台上一丢，恼羞成怒：“什么破玩意，我不做了！”
江厌离笑得还算克制，还转身好心拿了纸巾给他擦脸。金子轩没接，直接跑到洗手台那洗了把脸，把身上的蛋白霜沫也清理了一下，才连抽十几张纸擦干脸上的水渍。弄完这些，金子轩才回去原位，然而江厌离一看见他，似乎还是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才指出来：“你头发上还没弄干净。”
“什么？”
烹饪教室里没有镜子，金子轩找了半天，才翻出一把餐刀勉强照了照。餐刀的反射面照得不清楚，但也能看见他头顶正中的确顶着一坨奶油，毁了他精心吹过的发型。他一动，挂着蛋白霜的那绺头发就耷拉下来，蘸在他额头。金子轩脸色瞬间黑透，赶紧用水洗掉。他感觉今天在江厌离面前已经丢了不少面子，虽然她不是他的菜，但他的形象不能垮。金子轩刻意咳嗽两声，回过头道：“我刚才只是不小心……”
话音没落，他再一看，就在他忙着收拾自己的这会功夫，洗脸的水声盖过了机器声，江厌离居然已经帮他把蛋白霜打发完成了？
她不声不响地帮了他的忙，站在那静静等着他的样子，让金子轩脸上更加挂不住了。他下意识把找借口的话咽了回去，瞪了那盆让人糟心的蛋白霜一眼，走过去拉开烤箱门——蛋糕胚已经烤好了。说起来，这次的成品能像回事，还是归功于江厌离在下课前的指导，或者说根本就是她手把手教金子轩搅拌出来的蛋糕糊，在模具里平铺均匀、震出气泡才放进烤箱，想不成功也难。
现在连奶油蛋白霜都是她帮他打发好的。
金子轩的自尊心让他很难再像一开始那么从容了，只不过事已至此，他知道自己是个手残，光留着自尊也没用，干脆每进行一步就让江厌离指导一下。他把蛋白霜倒在蛋糕胚上，用刮刀小心翼翼地抹匀，时不时抬头看看她的反应，等江厌离点头了，或者指出他哪里做得不对，金子轩才继续。忙活半天，他花了别的同学两倍的时间，才做完一个最简单最基础、连裱花和装饰都没有的蛋糕。
江厌离给他的成品拍了照，发给老师，看金子轩手忙脚乱，还顺手帮他装盒方便带走。金子轩没有阻止，接过蛋糕盒的时候，对上江厌离温和又诚恳的眼神，正想说声“谢谢”，这时烹饪教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他的堂哥金子勋探头进来看了一眼：“子轩，你怎么还没好？咦？我打扰你们了？——”
金子轩浑身一震，像被踩着了尾巴似的，差点跳起来，他格外大声地否认：“胡说！我好了，现在就走！”说着，从江厌离手上一把夺过蛋糕盒，无论是“谢谢”和“再见”都没跟她说，甚至连眼神都没对上，闷头就往外走。
等出了教室，他好像急于澄清什么一样，紧接着又道：“你别乱说，我怎么可能喜欢那种类型……”
“确实，我也觉得。”金子勋比他还没顾忌，话说得更加狂妄，“她也太素了，哪配得上你，哈哈哈哈……”
他们身后，烹饪教室的门晃晃悠悠，过了几秒才彻底关上。教室里，江厌离低头收拾好东西，回头看了眼金子轩走前姑且还算擦洗整理干净了的流理台，无声地抿了抿唇，关上灯，走了出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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