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像】井底点灯·双璧第三十四（1）
有提及一点澄玥所以打了江澄bg tag，占致歉。
双璧第三十四（1）
“你看看你们做了什么好事！”
一声怒喝让整个格室抖了三抖。连外面经过的门生都被吓得不轻，拉住同伴问：“怎么回事？先生又在训斥谁呢？”
另一人压低声音：“听说先生刚刚把泽芜君含光君还有——那两位叫过去了，只是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才动这么大肝火。”
诚然外人不明就里，可此刻正在格室正堂之中一字排开规规矩矩低头跪着的四个人却是心知肚明。
蓝启仁一掌在案桌上拍得震天响，眼睛死死盯着他们几个，脸色一会青一会红变换交错，胡须直颤，整个人都在发抖：“你们以为第二日偷偷摸摸来收拾了房间，我就不会发现了吗？！你们、你们简直是伤风败俗、不知检点！”
他老人家还是控制着音量没吼出来。毕竟这两对在他的偏室里做下的事，在他看来，完全如他所言，是“伤风败俗、不知检点”，所以就更不能叫其他弟子门生知道。
可怜蓝老先生这两日屡遭暴击，蓝玥自承未婚而孕、怀了江晚吟的孩子在先——这事好歹还可以赶紧借明媒正娶遮掩过去；可他在祠堂祭告先祖一夜，第二日天明时分回到格室，便见到两间偏室都是一片狼藉，仔细想想昨夜都是谁在这里、他们彼此之间是何关系，就不难猜到两间房里都发生了什么……这可是他寝居的隔壁！如此有伤风化之事就发生在他每日休息起居的一墙之隔处，而且不是一边，竟然两边全都？！他们到底是何等胆大包天！
蓝启仁每每想起，便是一口老血。然而当日的清谈会尚未结束，别家宾客还在，他不得不暂时搁置此事。且说当晚回去时，两间偏室都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完全看不出前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蓝老先生怒火更盛，他那两个堪称子弟楷模的好侄儿，姑苏蓝氏的家主名士，不止接连犯禁，还学会了事后毁尸灭迹！正所谓近墨者黑，这都是谁的错？！
等到清谈会结束各家返程，蓝启仁第一时间就把双璧和他们那两位召来了格室，一番痛斥犹不解恨。训话训到最后，他一甩衣袖，斩钉截铁不容分辩：“事已至此，多留无益。我已同兰陵金氏和云梦江氏去信说过了，金宗主和江宗主都无异议，所以你们也不必担心他们无处可去，受到他人迫害。曦臣忘机，即刻把他俩送走，该哪来的回哪去。”
四人还来不及争辩，蓝启仁又愤然添上一句：“不许再说！你们谁若再说一句，他俩便这辈子都别想再踏入云深不知处一步！”
说着，将两只卷轴丢给双璧：“送走了人，你们俩也给我去藏书阁后面罚抄家训，倒立着抄！抄完之前不许下山！”
以蓝启仁的身份和脾气，能这么说，就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要说起来，蓝老先生从蓝忘机带魏无羡回来，再到蓝曦臣带金光瑶回来，不满已久，只是迫于外界情势才勉强接受这二人留在云深不知处。眼看着两个雅正端方令人骄傲的子侄一天天被带上歪路，蓝启仁又恼火又没办法，到今日终于出了这口气，送走了那两个魔星。
听门生来报，说泽芜君和含光君送了金光瑶和魏无羡下山，到石阶下方的山门口就只能留步返回，蓝启仁拈着胡须满意地笑了。
他这两个子侄本是美玉无瑕，如今近墨者黑的“墨”已没有了，还怕不能将他们扳回雅正之道上来吗？
蓝玥怀里抱着一只卷轴，绕过藏书阁走到后面的滴水檐下，见那里倒立着两个身形颀长的白衣人正在抄书，廊上还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两方雪白的家纹袍，便知这两人是谁。双璧也瞧见了她，只是苦于咬着抹额无法开口，只将目光投了过来。蓝玥放下卷轴，向二人一礼：“泽芜君，含光君。”主动解释道，“叔父也叫我来此罚抄家训。”
她搬过旁边的一张桌案，规规矩矩地坐下，也要开始抄书时，察觉到两位兄长投向自己的视线中仍然饱含疑虑，便无奈一笑道：“非是我邀功，不过那晚你们在格室的偏间里……叔父来时的确是我想办法支开了他。所以大概叔父才觉得，我也该和兄长们一起受罚吧。”她停下来，看一看四周，道，“请兄长放心，我过来时候让巡逻门生不要往后面来，我说这些没人会听到的。”
双璧不方便开口说话，目光却又移向蓝玥身前的那张桌子，她会意，有些赧然地答道：“叔父觉得我有身——我身体有恙，所以叫我只需要坐着罚抄，不用倒立。”
自然了，他们几人犯禁，金光瑶和魏无羡被勒令送走，双璧皆受斥责，不许下山，蓝玥同样受罚，罚抄也不是唯一的一样。叔父他老人家恼了她的“未嫁先孕”，虽然确实开始筹备她和江澄的婚事，但严正警告她出嫁之前决不能去见江澄，和两位兄长一起罚抄家训顺便静心。
双璧“唔”了一声，也是无言。他们三人算是同病相怜，除了继续潜心受罚，又能如何呢？他们都知道叔父眼下只是正在气头上，罚过他们出了气就好了，带人回来的事尚有余地转圜，要是这时只顾一时之快，冲动行事，才是真的自绝退路。
等到一段时日后，家训《雅正集》里的《上义篇》和《礼则篇》抄完，蓝启仁传了话来，说以后每日罚抄时间减半，言下之意，他不发话，他们兄妹三个就还得雷打不动地每日过来接着受罚。这天抄完了书，拾掇东西准备离开时，蓝玥道：“兄长听说了吗，最近叔父在云深不知处严查子弟门生犯禁，对私自饮酒、藏酒罚得尤其狠呢。”
蓝曦臣失笑：“莫不是因为那日的事？”
蓝忘机问：“其他门生也有犯禁？”
蓝玥点头。蓝曦臣了然：“规矩立下，就会有人触犯，无可避免。况且忘机，现在你我因此受罚，又能指责谁呢？”
蓝忘机垂眸道：“有错则改，自责自省方为正理。”
蓝玥笑道：“我见过的人里，属魏公子最好酒。听他说，饮酒至薄醉微醺，那感觉十分美妙。想来正因如此，才令人欲罢不能，拼着犯禁也要过瘾才痛快。”
蓝忘机咳嗽一声，轻斥：“他一向胡言乱语。”
蓝玥掩唇：“是，没人比含光君更知道魏公子的胡言乱语了。”
蓝曦臣亦含笑：“说到酒，世人皆云彩衣镇的天子笑乃是酒中绝色，可惜咱们家禁酒，便无缘一品了。”
蓝玥道：“郁金酿辛烈，桑落酒清甜，天子笑醇香，各花入各眼，各酒入各喉，皆有千秋。”
蓝曦臣又问她：“阿玥，虽然咱们家禁酒，可我记得堂婶母是允许你喝酒的？想来你酒量应当不错。”
那日误饮，他们兄弟二人都是一杯即倒，才闹出后来一连串事。若他们的酒量再好一些——至少如果不是一杯倒，兴许就不会在叔父面前暴露自己饮酒醉酒，也不会乘着酒兴在格室的偏间发疯，导致金光瑶和魏无羡不光差点被折腾断了腰，最后还被送走，自己也一起受罚。
蓝玥赶紧摆手，诚实地道：“没有没有，我娘给我喝酒，一次最多只喝一杯。我……没喝过更多，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酒量。兴许……兴许我喝多了，也一样发疯呢。”
蓝忘机郑重道：“既如此，少饮、或不饮即可。”
蓝曦臣看向他，苦笑：“忘机，你我也须得注意。”
蓝忘机肃然颔首。蓝玥亦道：“我与兄长共勉。”她顿一顿，又笑，“不过我是听说，一定程度之内，酒量是可以练上去的。只要喝过之后身体并无不适，稍作进一步尝试也无不可啊。”
云深不知处没了某些人，忽然之间变得安静许多，连带着时日的流速似乎也变慢了。从深秋到初冬，过渡的几天原本只是一晃眼的功夫，如今却漫长得仿佛又成一季。偶有听闻蓝启仁又抓住了某个门生犯禁，和之前那些犯禁的一样被罚去手抄《雅正集》，一时间笔墨纸张的开销也多了许多。蓝玥为了讨好长辈，给蓝启仁提了个主意，说可以把那些门生们罚抄的家训拿去发给新来的弟子门生当作教材，既省了印刷新册的麻烦，又能提前给新弟子们一个警醒。蓝启仁听了很是满意，觉得她自省态度良好，渐渐也不再紧盯着兄妹三个严防死守了。
等到天气清寒、廊下石阶之上霜露初凝那一日，蓝启仁要外出赴别家的清谈会，双璧在雅室之外给叔父送行。蓝老先生指着旁边几只圆滚滚的酒坛，谆谆叮嘱：“曦臣忘机，那是我才从犯禁门生那收缴上来的，你们知道该如何处置。叔父也相信你们不会忘记前车之鉴，必不应再犯。”
兄弟二人恭谨应是，目送蓝启仁离开后，一回头便看见了那几坛酒。
蓝曦臣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上回阿玥说，酒量是可以练的。”
蓝忘机看向他：“兄长莫非有意一试。”
蓝曦臣淡然笑道：“你我上回太过失态，难道往后终生都得受此物掣肘，在知心之人面前也不能畅意吗？”
蓝忘机沉思片刻，微一点头：“饮酒犯禁，然而，若只是小酌……亦可怡情。”
蓝曦臣表示同意：“就是这个道理。”
两人对视一眼，过去挑了最小的一坛，一个启开泥封，一个去取酒杯，在桌边坐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
“……忘机你可知，那日见大哥和子轩兄他们都有夫人相伴，我实在心有戚戚焉！！！若是阿瑶可入我蓝家族谱，也算不枉我与他多年情分了！！！忘机你说对吗！！！”
“……魏婴，也该对他负责。”
“忘机你是说，你要对魏公子负责是吗！！！唉，为兄早知你对他的心意，可你也得好生说与他听才是！！！就如阿瑶与我，常常秉烛夜谈，互诉衷肠，如此才能心有灵犀啊！！！”
“魏婴与我，亦有灵犀……”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这就去接他们回来！！！”
“提亲……更好。”
“提亲？好主意啊！！！事不宜迟，那我们这就一起下山吧！！！我去金鳞台，忘机你呢！！！”
“我去……莲花坞。”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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