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像】井底点灯·皓雪第十九（3）
昨天请了假所以今天作为补偿稍微爆了字数，而且有糖（我觉得是糖？也可能不是？
如果割嘴请别打我（抱头
皓雪第十九（3）
兰陵城南，一座修缮一新的小院正门应声而开，金子轩牵着江厌离入内，几个归属于他门下的门生将一些箱笼搬进里面，与两个侍奉江厌离起居的侍女一起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各个房间。江厌离环视四周，微微有些不解地看向金子轩，问道：“子轩，我还是不太明白，我们为什么不住在金鳞台了？”
金子轩握一握江厌离的手，一边带着她往正堂东侧的书房走，一边轻描淡写道：“此事说来话长，但你听了不要担心。”
随后，便将乱葬岗围剿以来数月内发生的桩桩件件，都一一告诉了江厌离。末了，他轻嗤道：“再不出来，谁知道父亲疯起来会做出什么事。”
他是万万不能让江厌离和金凌陷入险境的。
江厌离自然明白其中利害，闻言蹙眉道：“怪不得……我总觉得你从乱葬岗回来后便不大对劲，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只是，我们搬出来，却连母亲都没有告知……”
金子轩道：“父亲的所作所为，母亲未必知情，父亲想必也不会轻易动她，这些事就不用让她烦心了。阿离，我们住在这里的事，不要张扬，越少人知道越好。”
江厌离颔首：“好，除了阿澄和阿玥，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而阿玥知道后，也就可以顺带传话给如今身在云深不知处的阿羡，就当报个平安，让他们都不要担心。
金子轩颔首：“阿玥也就罢了，你记得告诉你弟弟，让他别经常过来，太点眼了。”他默一默，低头看着她安静温柔的容颜，忽而心下一软，将她拥进怀里，缓声道，“阿离，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让你心烦的。你只要记得，万事有我，好吗？”
江厌离环住他的背，埋首在他怀里，轻轻点头道：“嗯，子轩，我信你。”
虽然不宜张扬，但乔迁毕竟也是件不小的事，蓝玥闻讯还是来了兰陵，拜访了金子轩和江厌离的新居。
她到时江厌离正守着半岁大的金凌看他在铺地的厚毯上爬得高兴，见蓝玥过来，江厌离便让她在身边坐下，拉着蓝玥的右手才看了看，便忍不住落泪道：“阿玥，都是因为我，你才会……”
蓝玥眼睛一酸，忙道：“阿离姐姐，你千万不要自责，我受伤总比你丢掉性命要强。真的，我一点都不后悔。姐姐也别再在意了，好不好？”
一直在旁边自己跟自己玩的金凌在这时突然蹭了过来，攥住了蓝玥的裙边，仰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她。蓝玥将泪意忍下去，俯身将金凌抱在怀里哄了哄，捏捏他柔软的小小手掌，笑道：“阿凌，认得我吗？我是你的小姑……”
金凌还不会说话，但是很喜欢蓝玥，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口中发出天真欢喜的咿呀声。蓝玥抱着他向江厌离道：“姐姐你看，阿凌这么可爱，你当然要陪着他一起长大才行，对吧？”
江厌离揉了揉眼睛，看着金凌这才神色微松，递给他一只木头雕的机关小狗让他捧在怀里玩，又握着蓝玥的手轻轻摩挲着她掌心的疤痕，郑重道：“阿玥，你救了我的命，所以以后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你一定要告诉我。只要我做得到，我都会帮你。”
蓝玥抿唇，想了想道：“那……我能请姐姐教我下厨吗？”
江厌离讶异道：“下厨？”
蓝玥颔首：“是。前段日子我强行结丹突破境界，祖父和叔父他们叫我这段时间都不许接着修行，我闲下来也想找点事做。”她犹豫了一下，又道，“最近魏公子在云深不知处食不知味，含光君也束手无策。子轩哥哥和魏公子都说姐姐厨艺很好，如果姐姐能教我，我回去再教给含光君，这样等同于魏公子也能尝到姐姐的手艺了，姐姐觉得呢？”
其实，对阿离姐姐的手艺十分依恋的，又何止是魏公子。只不过，就算她能学来十之一二，恐怕也没办法让她心里想的那个人尝到了吧。
江厌离微笑道：“当然可以啦，阿玥这么聪明，一定会学得很好的。”
说罢，事不宜迟，交待了侍女照看金凌，两人便挽着手往厨房去了。
半个月后，蓝玥带着她新学做的成品，自姑苏再次往兰陵去。她在兰陵城中与几名不知哪个世家的女眷们擦肩而过，衣带间的香风将仙子们的笑语明明白白地吹入她耳中：“……姐姐要与之相亲的那位江宗主，可是一表人材，而且他家中无父无母，嫁去莲花坞也就不会有婆媳之争了……”
蓝玥倏然驻足，回过头去。
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位仙子云髻高耸环佩叮当，看上去光彩照人，娇艳而俏丽地一笑，向同伴们羞嗔道：“妹妹们别拿我玩笑了，听说那位江宗主心性很高，这亲事嘛……也是八字还没一撇呢。”
她们说什么……相亲？
江宗主，莲花坞，无父无母，心性很高。
除江澄以外，不做他想。
那几位仙子经过许久，蓝玥还是站在原地，一步都没有挪动。
街边摆摊卖胭脂水粉的小贩看她久久不动，有些奇怪地问了句：“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蓝玥闻声，视线幽幽一晃，慢慢转过身道：“……抱歉，没什么。”然后拿起了摆在摊上供人挑选时试胭脂颜色的一块小圆镜。
那并不是什么好东西，镀银的把手已经隐隐发乌，镜面更有些斑驳，照出来也不甚清晰。蓝玥在镜中看见她自己的脸，苍白素淡得没有一点颜色，唯有漆黑的一双眼中，隐约燃着一星将将熄灭的亮芒。
都说姑苏蓝氏出美人，她以前还小，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根本谈不上美与不美，可现在这副样子，确实是不怎么好看。甚至比不上……比不上刚才那位要和江澄相亲的仙子一半的俏丽明艳。
所以，就算当初真的答应敛芳尊去跟江澄相亲，她这么病恹恹的又憔悴，他也一定不会喜欢她的吧。
那小贩见她也不挑胭脂水粉，只是盯着镜子发呆，赶忙道：“姑娘，你要买什么？妆粉？眉笔还是口脂？我跟您说啊，我们的胭脂可好了，又香又润，可以当口脂，拍薄了还可以晕脸，颜色好看得紧呢！您买一盒？”
蓝玥看着那盒殷勤地递到她面前来的胭脂，极柔极暖的珊瑚粉彩，最提气色。她放下手里的小圆镜，道：“给我一盒吧。”
付过钱，她将胭脂盒揣进袖子里，循着方才那几位仙子的方向，跟着她们进了一座装潢雅致的茶楼。
特意要了和她们相邻的雅间，蓝玥将提在手上的食盒放下，便开始专心致志地去听隔壁在说什么。
那几位仙子都是同一家的女眷，其中一位到了适婚年纪，被江澄的外祖母、眉山虞氏的老夫人牵线去和江澄相亲，另外几人都是来陪她相看的同族姐妹。二人就在和蓝玥所在这间相对的另一边雅间相亲，这样也方便了那位仙子的姐妹们能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但是因为隔了两间房，蓝玥这里只知道那位仙子和姐妹们说好之后，便去了隔壁和江澄见面，除此之外就半点动静也听不到了。她只好回到桌边坐下，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别的事可做，看了看自己带来的食盒，摸到里面的汤罐已有些凉，便运起一点灵力在左手指尖，小心翼翼地去给它加温。
她一个人坐了很久，还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真是傻气，而且没有一点意义，叹了口气准备结账离开时，却忽然听见一阵细碎凌乱的脚步声，像是隔壁雅间的门开了，仙子们一个个都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蓝玥一怔，赶紧贴到门边推开一条缝悄悄地看。只见江澄相亲的那间房的门也是开着的，隔壁跑出去的仙子们都围在那边门口，几乎个个粉面紫涨，一叠声地道：“江宗主！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就是！亏我们还以为你年轻有为是个良配，姐姐才会来和你相亲的！”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还是那位俏丽明艳的仙子，正伏在她一位姐妹的肩头气得直哭，抽噎着跺脚道：“早知如此我就不来了！”
蓝玥不知前情，此刻完全一头雾水，根本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位仙子……是被江澄气哭的？怎么回事？他说了什么不妥的话吗？
就在这时，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江澄的声音，带三分讥诮和嘲讽，冷冰冰地回答：“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群仙子们更是被气得不轻，纷纷道：“如此言辞无礼之辈，就算是宗主又如何，姐姐才不会嫁给你！咱们走！”
而后拥着那位哭泣不止的仙子一同离去。自蓝玥所在的雅间门前经过时，她赶紧合上了门，可过了好一会也没听见那边再有人出来，只有瓷器碎裂的清脆一声。她心口一缩，忍不住又将门推开了一条缝，江澄确实没有出来，只有闻声过来查看的茶博士胆战心惊地观望。
她忙招手叫了茶博士过来，小声问道：“怎么了？”
那茶博士苦着脸道：“惊扰了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可小的也不知道那边怎么就吵起来了。里面那位还没走的客人好像还是个什么大人物，从今日刚来那会心情就不好，眼看着这会更在气头上，咱们也都不敢过去问……”
蓝玥心道，她确实听魏无羡多次说过江澄脾气不好，但从前相处，他对她似乎一直……从没像今天这样过，所以她也没什么体会。不过，这才多会工夫，就能气哭一位刚见面的仙子，可能他是真的说了什么重话。
可是……他又是那么重颜面的人，被别家女眷当面指责，他心里一定也不会舒服吧。
蓝玥想了想，咬住嘴唇，忽然转身拿起桌上的食盒，连同一锭银元宝一起交到茶博士手上，压低声音嘱咐道：“这是茶钱。然后劳烦你将这食盒交给那位公子，就说……”她顿住，摇了摇头，“不，什么都不用说，也别告诉他这食盒是我给的。”
她给的银两结茶钱绰绰有余，那茶博士连忙点头：“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蓝玥点点头，看那茶博士去了江澄所在的雅间，自己立刻默默离开。
虽说随手买的胭脂到最后也没有用上，但希望那个食盒，至少能让他稍微好受一点吧。
茶博士捧着食盒到了雅间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头道：“公子，这里……”
江澄冷冷一眼看过来，厉声道：“滚，别来烦我。”
茶博士吓了一跳，颤巍巍地举起手中食盒：“不敢打扰公子，不敢打扰，只是这里有个食盒是给您的……”
江澄眼神一凝，没有说话，那茶博士赶紧进来放下食盒就跑，生怕被他余怒波及。江澄心中疑惑，打开食盒，只见里面是一只白瓷汤罐，罐身温热，揭开盖后，他闻到了某种熟悉的浅淡香气，用食盒里装着的碗勺舀出一碗，竟然是……莲藕排骨汤。
像是阿姐的手艺，可是和记忆中从小喝到大的味道相比，似乎又有哪里不太一样。
汤罐里其实只有半罐，那是因为蓝玥第一次独自动手，错过了时辰，一半汤水都不小心被熬干，只剩下这些。
江澄一个人坐在那里，喝完了这半罐汤。
排骨很入味，莲藕也很糯，只是味道稍有些淡，似乎是加少了盐。
阿姐是不会犯这种小错的。
刚才之所以和那个相亲的仙子吵起来，是他问对方：“是否会下厨？”
那仙子娇滴滴道：“我不会，很要紧么？”
他嘴角抽了抽，本来当时就想说这事不成请她回去的，可忽然想起之前有一次在金鳞台，蓝玥有些为难地摇头小声说她不会做红枣汤，一下觉得好像不擅厨艺也不是什么问题。他沉默片刻，又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那，会与我一起夜猎吗？”
那仙子讶然掩口：“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我又不喜欢。江宗主可千万别叫我一起夜猎呀。”
于是他在那个瞬间再次想起蓝玥的脸，百凤山山洞，她怀抱十三弦箜篌，闭眼弹出破阵乐，帮他吸引火炼雉鸡的注意；她纵剑替他挡下雌雉一啄；她和他一同开弓，将引爆符射入火炼雉鸡腹中。
还有她站在夕阳下的山林间，回首抿唇明媚一笑。
她说：“江宗主夜猎英姿，我必定记在心上……永生不忘。”
有珠玉在前，一个不能和他一起夜猎的夫人，要来何益？
于是江澄看了对方仙子一眼，干脆利落道：“哦，那就没得谈了，你请回吧。”
之后数不清多少道女声的嘈杂，尖锐的哭泣和指责，都在这一碗清淡的莲藕排骨汤中温软化去。
江澄忍不住想，如果今天来见他的人是蓝玥，就一定不会这样。
TBC
阿玥做的莲藕排骨汤加盐少大概是因为，蓝家人味觉麻木，她担心盐加多了会齁，所以...
后来她做了很多次实验，把江澄最喜欢的调味方法用量拿小本本认真记下来了，然后成功征服了江澄的胃也征服了他的心。
（我都在说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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