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没有骰子

【群像】长河旧梦·红蔓(3)

红蔓(3)


       洞房之中,温宁坐在桌边,浑身紧绷,连头也不敢抬,一眼也不敢看向蒙着喜帕坐在榻边的何萦。


       其实到现在,他也不过只知道她是亭山的公主,名字叫做何萦,仅此而已。


       新房之中很是安静,没有了服侍的宫人,静得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也没有人来闹洞房。和温宁关系稍好的宗室子弟大多也都是旁支,不在岐山,温晁他们几个皇子对他根本瞧不上眼,外面的宾客都不过是看在是国主温若寒亲自赐婚的份上才来参加婚宴的而已,看到温旭温晁几个皇子连脸都不露,一半早退的更是不知有多少。总而言之,就是察觉到没必要给襄郡王府这个面子,至于亭山小国,更是从来没被他们看在眼中,当然更不会理会一个嫁来雍秦毫无用处的公主。


       两个人不知对坐无言了多久,何萦终于按捺不住,出声问他:“你……不来揭盖头吗?”


       温宁一愣:“啊,我……我这就来。”


       他的声音还挺好听。何萦心口怦怦跳,又问:“……是不是还要喝交杯酒?”


       温宁连忙道:“我这就、这就给你倒酒。”


       他好像真的很紧张,不过反倒让她没那么紧张了。何萦一下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温宁不知道她突然笑什么,揭开喜帕的手有些隐隐地颤,然而下一刻却和抬起头看他的何萦对上了视线。她看起来还有几分少女的稚气未脱,柳眉杏眼,比画像上还要娇俏三分,烂漫三分,没有嫁来异国境遇未明的哭哭啼啼,看向温宁的眼神里,也是好奇比厌恶更多。


       温宁不由得脸一红,把倒好的酒递给她,正要坐下,何萦又问:“你的呢?”


       “我的?”温宁怔了怔,低头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这才想起来交杯酒是要两个人都喝的,于是赶紧起身再去倒酒。何萦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摆弄酒壶酒杯,侧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忽然觉得有点开心。


       目前来看,她并不讨厌他,甚至觉得他还有几分可爱。


       温宁终于倒好了酒,回来坐下。两个人四目相对,何萦伸出手,主动地勾住温宁的手腕,两个人凑得很近,喝完一杯酒,温宁整个人已经像煮熟了一样通红通红。他赶紧从何萦手中接过酒杯放回桌上,接着也不敢动,有些僵硬地侧对着她站在那,小声地问:“接下来……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此时他已经把提前学习过的新婚夜种种流程忘得一干二净。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其实这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温若寒给他赐婚,只要他娶了何萦,就不算抗旨不遵,襄郡王府就不会有事,至于关起门来会发生什么……


       温宁突然拼命摇头,太羞耻了,他不敢想。


       何萦疑惑地看着他一个人在那又是沉思又是摇头,神色变幻不定,觉得莫名其妙。她想了一下,试探着道:“我……我有件事想问你。”


       温宁回过神来,抬起头道:“何事?”


       何萦指一指殿外,道:“我听见他们议论了,为什么今日婚宴雍秦国的几个皇子都没有来?你们有什么过节吗?可就算是有过节,这可是雍秦国主赐婚,他们还敢不来,不怕得罪雍秦国主吗?”


       传言说雍秦国主温若寒喜怒无常,但凡惹他不快,就是妻儿也绝不手软。究竟是传言有假,还是雍秦国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幕?


       温宁低下头,默然片刻,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猜测,他们应当是不满我受到国主陛下另眼相待,觉得我……我不配,还有……”


       何萦睁大眼睛:“还有怕你威胁到他们的地位?”


       温宁迟疑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


       “可你只是个郡王世子啊,就算翻了天,以后也不过是个臣子。他们难道还担心你会造反不成?”


       看温宁这个样子,就知道“造反”二字和他这辈子都毫无关系。难不成雍秦国主的几个皇子都是傻子,他们自己加上身边的官员谋士,连一个有先见之明的都找不出来?


       既然嫁给了温宁,且不说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至少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大家都坐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温宁平安无事,襄郡王府平安无事,何萦自己才可能平安无事。温宁看上去也是个好人,所以何萦十分自然地就把自己代入了他的角度。温宁转头看她,低声道:“……我不知道,我也想不明白。”


       何萦愣住了,紧接着微微低头,别开了视线。


       “好吧,那就算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想说,但还是算了吧。毕竟说到底只不过是第一天相识,就要掏心掏肺,确实太难为人了。


       她默不作声地起身去更衣洗漱,回来往榻上一躺,大声地告诉他:“我要睡觉了。”


       温宁:“……”


       睡觉吗?是哪种睡觉?需要两个人一起圆房的那种睡觉,还是各盖一床被、连枕头都分开的闭眼睡觉?这是可以问的吗?


       他站在床边,看着何萦卷走半床被子,翻身向里,只留给他一个背影。那一瞬间就连温宁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感受算不算失落,他没有吵醒她,放轻了动作也去洗漱更衣,再回来躺下时,只规规矩矩地占了床榻的一半,连她的头发梢都没碰到,小心谨慎地闭眼睡了。


       希望明早醒来,一切都能柳暗花明。



       这一晚,要论热闹,比起襄郡王世子温宁的大婚宴,坐落于都城岐山近郊的皇子温晁别苑倒是还要略胜一筹。缺席了温宁婚宴的诸名皇子齐聚于此,尊贵无匹,美酒、美食、美人应有尽有,而且十分私密,无人打扰,无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必担心泄漏出去。


       温晁毕竟是东道主,向来又格外张狂,此刻也是骂得最凶、最口不择言的那个。他捏着酒杯,敲着筷子,唾沫星子横飞:“父皇也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风,好端端想起来提拔什么襄郡王世子?还给他赐婚?真是年纪大了分不清外人自家人了?”


       “那个温宁到底什么来头?你们可曾听说什么?”


       “总不会是父皇的私生子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私生子?你蠢吗?父皇又不是海岱国金光善那种马。”


       “这些话你们要是敢叫父皇听到,仔细你们的脑袋。”


       “哼,咱们都有份,谁敢传出去叫父皇知道?况且就算父皇真知道了,他还能把咱们所有人全杀了不成?国主之位传给谁去?”


       “以父皇的脾气,那可说不好……”


       “行了。你们都少说两句。”


       大皇子温旭原本一直挂着冷笑旁听,到这里才终于出声制止。他坐起来,拿酒壶点了点众人,道:“皇兄可奉劝你们一句,咱们这位父皇不好交代,这雍秦国主之位也不是生为皇子就能坐的。咱们还是好自为之吧。”


       他说着,拖着喝多了的身体歪歪斜斜地起来往外走。众皇子面面相觑,温晁有些不满地小声嘟囔了一句:“摆什么谱?大家都是皇子,等你哪一日真成了储君再来教训人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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