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像】井底点灯·寒鸦第二十（1）
本章全部澄玥场合。有糖。
寒鸦第二十（1）
莫玄羽进了绽园，一路径直去往金光瑶的书房，敲门入内。苏涉已在里面与金光瑶议事，他分别向两人行礼道：“敛芳尊，苏宗主。请问有何吩咐？”
好歹在金鳞台受金光瑶教导几个月，莫玄羽虽然灵力修为长进不多，但至少现在待人接物也算是有模有样了。金光瑶含笑点点头道：“玄羽，父亲那边有命，要劳烦你带人跑一趟云梦，就在这几日。”
敛芳尊和蔼可亲，对内很少以威势压人，特别莫玄羽姑且也算是他的异母兄弟，以金光瑶之玲珑圆滑，自然对其益发友爱。莫玄羽心性单纯，相处久了，在金光瑶面前也稍微放得开一点，便直接问道：“是带谁去？要我做什么？”顿一顿又道，“最近咱们家与云梦那边少有联络，这一回怎么……？”
金光瑶赞许道：“你问得不错。此次是这样，之前父亲和云梦江宗主有些误会，所以来往淡了，但毕竟子轩的夫人还是江宗主的姐姐，世家关系还是要维持的。父亲有心与云梦江氏重修旧好，正巧江宗主年纪轻轻还未娶妻，父亲便想着让他的一位外甥女去一趟云梦，和江宗主见一面。若是能成其好事，也算是咱们兰陵金氏和云梦江氏亲上加亲了。父亲叫我安排人手，我想起你可以历练，便替你请了命，父亲也答允了。玄羽，这次你可要好好表现。”
苏涉在旁喝茶，闻言将一丝冷笑自薄薄唇边抿去，未置一言。
莫玄羽自然没有看到，连忙点头道：“是是，多谢父亲和敛芳尊器重，我一定会办成的。”
金光瑶和颜悦色道：“那你便去准备吧。我和悯善还有事要议，若有哪里不懂你再来问我。”
莫玄羽答应着退下了。待他离开后关上了门，听着脚步声走远，苏涉才道：“属下斗胆一猜，金宗主应当还有别的打算？”
金光瑶黑白分明的眼珠微微一转，轻笑道：“那是自然。父亲还是那个盘算，自始至终都没打消过。其实这回，一开始他老人家本是要让我那位姑苏蓝氏的表妹阿玥去和江晚吟相亲的。悯善你应当记得，那回百凤山围猎，江晚吟亲口说过阿玥带他猎了火炼巨雉，父亲会因此认为他二人关系匪浅也实属正常。所以一开始才打的是让阿玥嫁入莲花坞的主意。”
苏涉便问：“听敛芳尊的意思，似乎还有转折？”
金光瑶颔首：“不错。是我劝父亲，阿玥她毕竟不是兰陵金氏子弟，而且身后是姑苏蓝氏，恐怕不好驾驭，建议他在兰陵金氏分家旁支里择选一位适龄未嫁的仙子，便于控制。父亲也被说动，便照我所言给莲花坞递了帖子。”
苏涉眉宇微蹙，疑道：“敛芳尊为何如此行事？莫非是怕云梦江氏与姑苏蓝氏联姻，结盟之后会对兰陵金氏地位有所影响？”
“你要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金光瑶提笔在纸上写了两行字，似笑非笑道，“又或者，我只不过是突然之间善心大发，想要体恤一下表妹罢了。”
苏涉低头：“敛芳尊说笑了。但请您凡事先体恤自己，不必过多在意旁人。”
金光瑶以手支颐，淡然道：“有时体恤旁人，便也是体恤自己啊。”
云梦江氏莲花坞
“兰陵金氏的帖子？”
江澄从主事客卿手中接过那张洒金笺，纸上字如其人，是金光善故作意态风流的草书。他一目三行地扫过，微微皱眉：“又是相亲？金光善怎么也来搞这一出？”
乱葬岗上他出面保了魏无羡，之后云梦江氏和兰陵金氏之间也就最多只是没有公然撕破脸皮而已，私下早已数月不再往来，现在金光善又突然递来帖子牵线，说是与他的外甥女见面茶叙，又是在盘算什么？
主事客卿道：“宗主要应约吗？”
江澄冷哼：“明知有阴谋，我自然不会……嗯？”
——等等，和谁相亲？
金光善的外甥女？
蓝玥……没记错的话，她不就是金光善的外甥女吗，虽然是表了一层的。
主事客卿见他突然收声，莫名道：“宗主？”
江澄抬手示意他住口，再次翻开那封洒金笺仔仔细细读了一遍，上面说的确实是金光善的外甥女无疑。兰陵金氏本家这一辈并没有其他仙子，也就是说……只可能是蓝玥了。
他深吸一口气，定一定神，肃然道：“我会去。”
主事：“宗主？？？”刚刚不是还说有阴谋？？？
江澄面无表情道：“既然知道有阴谋，才更要去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此才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然就等同于置我云梦江氏满门和阿姐的性命于危墙之下。我绝不可能放任这种局面出现。”
主事恍然，连声道：“宗主英明！”亏他刚才还有一瞬间以为宗主是很想见那位与之相亲的仙子才改口答应的，果然还是为了宗族大义和亲人安危！自己身为宗主的手下，思想居然如此狭隘，真是罪过罪过！
按照帖子上约定的日子，江澄提前了足足一刻钟到了约定的地点。那是云梦城中一座装饰华丽的酒楼，宾客盈门热闹无比，很符合兰陵金氏的作风。江澄等在安排好的雅间里，看上去镇定自若，其实他心里已经忍不住开始多了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如果来的人是蓝玥，那大概也没什么好叙的了。他自认为和她还是挺熟的，在百凤山的时候，也已经相当于和她约好，等她及笄，就……
而且，她为了救阿姐而受伤断手，他也早就已经下定决心，想要照顾她余生，是为了补偿，可是又不只是补偿，他说不清楚，但是心里的那份名为怜惜的情愫，总是真的。
虽然不明白她之前为什么要躲开他，但是既然今天她肯来，只要她来，他就会愿意……娶她。
特别是经过上一次之后，他才意识到，原来蓝玥在他心里居然有那么好，以至于除她之外，再看别的人，个个都成了美中不足。
这时雅间的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金星雪浪袍的白净少年向江澄俯身一礼，侧身引一名姿态窈窕的年轻女子进来。江澄下意识地屏息，那兰陵金氏的少年门生在旁道：“在下兰陵金氏门生莫玄羽。江宗主，这位仙子出身兰陵金氏分家旁支，是按辈分算是宗主的外甥女，宗主信上所说的仙子，就是她了。”他的身份没有昭告天下，因此对外自然还是称金光善为宗主。
江澄一愣，看了过去，只见那女子抬起头来，向他甜甜一笑，曼声道：“江宗主有礼。”
是个美人，但，不是蓝玥。
江澄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转头直接向莫玄羽道：“我以为金宗主说的外甥女，是姑苏蓝玥。”
莫玄羽愕然：“阿玥自然是宗主的外甥女不错，但宗主……也不只一个外甥女啊。而且阿玥怎么说也是姑苏蓝氏的人……”
他竟然忘了这个！
以前常常在金鳞台见到蓝玥，所以一提到金光善的外甥女，江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甚至忘记了兰陵金氏本家分家直系旁支子弟众多，金光善完全有可能不只这一个外甥女。
那他今天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莫玄羽似乎看出他有当场拂袖而去的意思，赶紧过来挽留：“江宗主，请您别急着走……宗主也是好意，想与云梦江氏冰释前嫌，才安排了今日的茶叙。也请您至少与这位仙子说几句话，说不定……说不定二位还能合得来呢？”
江澄嘴角微抽，内心没来由一阵气闷，掂量了一番利弊，还是勉强回身坐下了。
见两人总算都入座，莫玄羽松了口气，退出去掩上了门，谁知一转头，却蓦地看见了酒楼走廊转角处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惊得一下捂住了嘴，冲对方招了招手，小声道：“阿玥？你怎么来了？”
蓝玥被他发现，只好走了过来，低头道：“玄羽哥哥，我就是来……随便看看。打扰你啦。”
只要她有心打听，江澄有什么动向，是否要和谁在哪相亲，总有办法知道。她不敢直接去见他，又实在辗转放不下，所以这次干脆跑来了云梦。她只要看着就行，悄悄看着，他相亲遇上心仪的仙子正式与对方订亲也好，等他娶妻成家，她就远远避开，再不出现在他面前。
就当是年少时一场绮梦，一生到底是各自嫁娶，不须哀啼。
莫玄羽见她神态支离，心下怜悯，便拉着她道：“没关系的，阿玥，这里现在也没我的事。咱们也去坐下喝杯茶吧，我大约也还有好一会要等呢。”
蓝玥本意也想留下观望，便没有推拒地被莫玄羽拉去了另开了一处雅间坐下。兄妹二人这一间正对着江澄和那位金家旁支的仙子相亲的那一间，挑帘一开，看得一清二楚。蓝玥和莫玄羽就座后，两人都不是饶舌之人，莫玄羽取出一把折扇和纸笔开始认认真真地临摹扇上字迹，并不刻意和她没话找话，蓝玥便将视线投向了对面。
是江澄。
自从他半夜闯上云深不知处那回之后，她已经大半年不曾看到他了。虽然他的所有消息她都知道，甚至就在不久之前，还和他在同一座茶楼里，只隔两间房，听到了他的声音却没见到他人。可是这一刻真真切切地看到他，她却忽然觉得，头脑、心口、右手右臂，无一处不痛，连肺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勉强呼吸都只会感到喉咙一阵阵干涩发刺，似乎再下一刻，她就会绞痛窒息至死。
她又看了看那位仙子盛妆多态的面庞，纤秾有致的身姿，喃喃问道：“玄羽哥哥，都说女为悦己者容，那位仙子这么盛装打扮，江宗主就是她的悦己者了吗？”
“啊？”莫玄羽愣了下，仰起脸思索一阵，道，“‘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我认为没错，但是我总觉得，心意应当重于容貌。若他确实心悦于你，无论淡妆浓抹，容色几何，都不会改变他的真心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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